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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洞穴 ...

  •   她带了火折,小心点了举着。洞穴虽隐蔽却不是很深,火光明明灭灭就是不息。这似乎是野兽留下的过冬巢穴,有些不自然的腥味。壁上有苔,应是有水源通往外面。
      知道可以出去,云姝便松了一口气。她想试试鸦七在不在,犹疑小声道:“鸦七?”她记得他说过,若是他在附近,便是她喊得再小声他也能听见。
      她看着洞里越来越暗,心里有些发怵,声音便放大了些:“鸦七?”
      云姝开始带着好玩来看,如今脑子里浮现出从前听来的志怪,她已经听到了热情慢慢熄灭的声音。
      洞中完全黑了,但火折子还未熄灭,甚至火光也半点未暗淡,这很不正常,云姝想,太适合人踏入了,也未经什么磕碰,仿佛是专门设计好的。
      专门等她来的。
      云姝呼吸一停,她想起谢孤臣警示过她,京城一些拐骗小孩的匪帮扮作商人来了西域。她的身前身后都是一片黑暗,通道越发狭窄,每一处都是黑暗,每一处都是影子。
      火折子闪了一下。
      面前晃过一个人脸。
      “啊!”她吓了一跳,向后跌去。
      耳边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火折子熄灭了,只听那人笑得似乎快岔了气。
      云姝心中腾起大火:“渠胜!”
      “你看看你,哈哈哈吓成那熊样!”渠胜一定是叉着腰,不然就是笑得在地上打滚。
      她用力狠踹他一脚,听得这大笑变成了嗷嗷直叫:“你有什么毛病,不乖乖呆在夫子书房一个人到这荒郊野岭。难怪笑我钻狗洞,原来你们中原人都喜欢找熊洞去钻,又没什么胆,把自己当肉送它吗?”
      “关你屁事。”云姝只能蹦出这几个字来。
      渠胜估计是打算下半辈子就靠这个过活,围着她换着花样取笑。云姝倒是欣慰了不少,人贩子来了也能拉这个头脑简单聒噪烦人的渠小公子下水,也是为这世间添了一桩善事。
      “你要干嘛,去里面吗?”渠胜走在前头,明知故问道,“那你可要乖乖跟着本少爷,不然迟早给吓破胆。”
      云姝开始疑惑为什么这洞穴没有一条岔路可以让她毫无声息地离去。
      他们大概花了一刻钟时间才恍惚看到这条路的出口,渠胜仿佛得救似的冲了过去,云姝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袖子,便见他从那个洞口一脚踏空滚了下去。
      她上前来时看到的便是洞口下的一个厅堂,也不算是厅堂,只是圆形的,仿佛是一个大厅,里面只有一个高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藏了什么宝物在里头。说!是不是那老头给了你什么秘籍!”
      云姝开始怀疑这位大少怕是昏了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孤臣成天对那些巴巴来凑的人摆出一副冷漠样了,原来沉默的确可以唤来安宁和身心舒坦。
      那渠胜似乎认定了,得意洋洋地颠着腿往前,云姝本想快步跟上,却不防撞到了他背上。
      “你怎么会有这个?”渠胜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颤抖,他取下那个盒子,而云姝重新燃了火折子,晃一下不巧看见那盒沿的花纹。
      繁复,好像是道士符文,又像是某种祭祀文字,与先前看到的苏洛尔皇族文字有些相像,雕在铁质盒沿。那些花边她略去了,直接将那中心的词锁紧,无论变化多少字体,她都能熟练到一眼认出。
      那是一个“云”,一个唯一的汉文,还是隶书写成。
      她颤抖了一下,直接推开渠胜要去抢,渠胜也不甘示弱地挤着她:“说!谁给你的!”
      “拿给我!”云姝忍不住大喊,可渠胜避开她击来的手,反手将她缚住:“你说是不说!”
      云姝用力挣扎,踢打掐咬,可这西域蛮子的力气实在是大,她用尽全力还是无法挣脱。“你给我!”
      或许只是巧合,但这不现实的微渺的希望,却是她所余不多的最后念想。
      “求你。”她低下头,感觉到手腕被勒得生疼,疼得让她要落下泪来,“这是我的。”
      渠胜好像有些无措:“你的?怎么证明?捡来的?”
      云姝知道不可能证明,如果说是集市上买图得来,那渠胜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抢去,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那个盒子就在她眼前,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那个“云”字。
      这是她的姓氏。
      “我爹姓云。”
      她喃喃了一句话。
      渠胜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云姝这一次很轻松地挣脱了他,劈手便将那铁盒抢走了。
      “胡说……你不是叫谢悔!”渠胜也不管那个盒子,急急凑近追问。
      云姝没有理他,她凭着火光将那纹饰细细抚摸一遍,打开盒子,火光映照下,那是一张用麻绳困住的纸,那纸上了时候,边角泛黄。

      “这个孩子不是时候。”
      童仆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高僧平时散漫地在寺中,断不管俗事,怎会好端端提到孩子?他恭谨上前:“住持。”
      既和卧在榻上。这几日天相反常,他作为皇帝的座上宾自是要带头苦修半月,他早早就发榜到民间,这几日寺里客房几乎要住不下了。童仆不知为何这位素来清静的住持为甚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这样不是搅了清修吗?
      既和低头仔细端详着一个琉璃茶杯:“你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童仆骤然被塞了这样一句话,顿时慌了:“我不……不过是鄙贱下人罢了,不可,怎可非议圣上。”
      既和似乎对他的惊慌有些惊讶,他微微抬头看他,又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宫内有人传我与他的风言风语。”
      童仆猛地低头,既和平时的面容像宣纸上狼毫勾出来的,但凛冽时还是格外分明,笑容像碎冰一样浮在面上,可就是让人能看清其中的寒意。他微微颤抖,不敢应答。
      “不过谣传。”既和又重新看那琉璃杯,“便是说说,陛下前月不是下诏,广开言路。现在说一说,大理寺也不敢提人。”
      童仆见既和不在前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心中不禁松下一口气,又听得有理,便索性糅合几多民间评句,半真半假地和着自己的说了:“皇上当年是靠武打江山的,揭竿起义的,全凭义这一个字,从玄军最后那最精彩的邺城一战便足以见得人心所向。而即位后也是得天感应,或佛祖庇佑,只是一些前朝旧事仍有遗落至今的,就是过迟处理……”
      既和突然笑了一声,这一声过于短促,没让童仆揣摩出其中的意思来,于是他便惴惴不往下说了。
      “市井上说书学来的,连说话的韵味都没变,倒是照搬得彻底。”既和将那琉璃杯搁在一旁檀木桌上,他眯了眯眼,“这檀木自安国寺建好供应便没有缺过。”
      童仆不知他买的是什么药,只得连连点头。
      “檀木,是圣树。传闻昔年佛祖涅槃时便是檀木作衬,这才为寺庙世代供奉。”童仆屏息看那细长的手指划过檀木桌,轻轻一点,像飞掠的露珠,“香是上乘,但这故事一出,所有人看到的便是这神圣的用处,但这用处消失了,即使它再香,人们也会以为它大不如前了。”
      童仆不懂既和为何突然荡开一笔,他只看那美丽的僧人穿着赤紫色的缁衣,僧人苦修的故事和皇帝征战的故事一同为说书的人说着,穿过那一声惊堂木,既和就卧在那里,而佛祖在他的头顶。
      “你看这名声最是磨人,特别是做了不光彩的事后,歪曲也简单,毁掉也简单。”
      童仆忽然想起那说书人还痛心疾首地说了几句,引得酒楼里的人纷纷叫好,那一晚他赚了很多银子,但也因为自己大放阙词而后怕地来找他,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找他?
      “小友啊,方才只是些书上话,做不得真啊。”
      “皇上大兴土木祭祀天神,还破天荒开出一个占星殿,兵役本多,徭役又加,再加赋税更繁,这地方早有不满。更何况云解恒已死,相位空悬,若是有异心贼子趁虚而入,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既和拂了拂衣袖:“所以有了孩子,这江山就算正式换了姓,民心可安。”他的语气似乎真心未皇帝排解,但眼神却愈发阴冷。那童仆听到孩子,不自主便同方才联系到一起,不禁打了个寒战。
      “现在几时?”
      童仆伺候他起身,不是他腹诽,但这位真的愈发有宫里的派头了,童仆本不需要这么事无巨细,但他似乎就是享受这种服侍的感觉,还特定下定了奖赏:“辰时,方才用完素面。”
      “忘了。”既和伸了个懒腰,童仆看得心紧,这人真是媚骨天成,跟没有骨架似的。若真是个女的,还不知是怎样的祸水。
      “看来还早。”既和透过手指缝去望那阳光,“那便去鹤老那儿,手谈一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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