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恩城》九澄一

5、第五章

　　陈叔把医生送走后，发现门口蹲了一个小姑娘，抱着书抬起头看他。
　　时意觉得眼熟，想起是陈叔，“叔叔，他不开门。”
　　“诶诶，你别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都快哭了，“你说承恩对吧，他在里面，我帮你开门。”
　　“他不太舒服，可能不太理人，你别太在意。”
　　时意跟着陈叔进去，看到了蜷在床上的承恩，冷漠地背对着人，比之前看到更令人心疼了。
　　“承恩？”时意看向陈叔，“他怎么了？”
　　“高烧，刚打完针，睡着了。”说完叹了口气，明知承恩没睡着，还以为这个小姑娘能够不一样，看起来不是啊。
　　房门被关好，承恩睁开了眼睛，将身子蜷得更紧了。她也离开了，果然，是不能长久的，我该怎么办，别哭，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别哭。房间里的呼吸声被控制得更轻，越是没动静，越是哭得伤心。
　　过不了多久，陈叔过来敲门，“她把你的东西带回来了，说你进步很大，还说她把饭盒拿回去了。”
　　“…好。”长时间的不开口，导致他的声音有点沧桑，嗓子生疼。
　　这么快就拿回去了啊，那就再没有联系的必要了，离开也好，都离开了，就放我一个人吧。
　　陈叔惊讶地看着床上的人，还以为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很久，看来那位小姑娘还是不一样啊，是叫时意吗？名字真好，长得也精巧。
　　“晚饭吃吗？”
　　得到的还是沉默。
　　“对了，我刚刚和时意，就是那个小姑娘说了你最近没食欲，能不能让她带点吃的给你，好像因为这个才把饭盒拿回去的。”
　　床上的人突然坐起来，因为虚弱晃了一下，陈叔立马上前扶住，把床头的糖水递给他“你还没好，悠着点。”
　　承恩就着陈叔的手喝了一口，“她，她饭盒拿走，是因为这个？”
　　“应该是吧，你要不要考虑洗洗澡？吭吭，味道有点重啊。”陈叔借他心情不错，想让他活动活动。
　　承恩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是有点大，天气热，空调是陈叔来后才开的，“几点了？”上次大概晚饭点过了才来，大概八点？
　　“六点了。”
　　“嗯，那我去洗洗，陈叔您先回去吧，您都没怎么吃。”
　　“没事。”陈叔想着自己离开好像更好，“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谢陈叔。”
　　“没事，好好照顾自己。”
　　承恩刚洗完澡，门铃响了起来，光着脚，拿着毛巾盖在头上就跑去开门，“你，你好。”
　　“呃哦，你好，哈哈哈，你干嘛？”时意被承恩造型逗笑，“你刚干完农活回来吗？”
　　承恩看镜子里的自己，光着脚，裤腿没整理好，头发还滴着水，是有一番农民的模样，擦了擦头发，故作镇静，“我刚洗完澡。”
　　“看得出来。”提了提手上的饭盒，“我和我妈说跟你一起吃，说你一个人吃会无聊。”
　　承恩见状立马接过饭盒，把它摆好放在茶几上，又到厨房拿两副餐具，乖乖地坐在地毯上，抬头看着时意，与要奖励的小狗不知道多相像。
　　时意笑着坐过去，“我们家吃辣，不知道你吃不吃辣，看你又在生病，我妈就多煮了两个清淡的菜。”
　　“都吃，我不挑嘴。”承恩咬着筷子，“替我向伯父伯母说声谢谢，真的很照顾我了，还有上次的事也是。”
　　“是吧！我爸妈真的很喜欢你，上次还嫌弃我跑步回家…”时意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急忙闭嘴。
　　“嗯？”
　　“没什么，吃吧。”时意低头吃饭。
　　承恩饿得有点久，没什么胃口，一时吃不下什么东西，东西送到嘴里需要嚼很久。
　　时意看着，“要喝水吗？”时意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你还生着病，吃不下别硬撑，对你不好。”
　　承恩就着水把东西吞下，“没事，很好吃。”
　　也许是两人之间太安静，“这里吃食不是偏清淡吗，你怎么会吃辣？”
　　“我们家祖籍是吃辣的，无辣不欢的那种。”时意喜欢吃辣，但每次都会总是不住地吸鼻子。
　　承恩看着，递了纸给她，时意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擦了擦，尴尬得又吸了吸鼻子，特大声的那种，逗得两人都笑了出来。
　　饭后，承恩在厨房把饭盒洗干净，看着时意在打扫茶几，想要倾诉的想法不停地冲向脑子。有人说，告诉她吧，她是那个能够理解你帮助你的那个人；另一个人说，不要告诉她，她是不会理解你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怎么能够感同身受，说了也是没用。
　　“时意。你今天为什么过来？”还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啊，憋着太难受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本来只是想把你的东西带给你，顺便看看你为什么没来学校。”后面的水流声停了下来，时意转身看着他，“来了之后，我一直按门铃，按了好久你都没开门，外面很热，我想着你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就蹲在门口。”
　　“抱歉，我，没听到。”
　　“我知道，然后陈叔帮我开了门，也许陈叔长得太亲和了，看着他，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想着我干嘛受这份罪，把东西扔门口就完事了。”时意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可是陈叔说你不舒服，我就又忍不住进来看你了。”
　　承恩坐回沙发上，低着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时意想把它说完，“进来后，就看见你躺在床上，瘦了，不理人了，看着怪心疼的。然后跟着陈叔出来，陈叔说你这两天都不怎么吃，看到桌上的饭盒，陈叔说我拿东西你可能吃点，让我带点东西给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过来了吗,为了喂饱你。”其实陈叔还说了你精神状态不好，让我陪陪你。
　　承恩还是不看她，“陈叔是个好人。”但不是家人。
　　“你能说说陈叔的事吗？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不跟着伯父，而和你在一起。
　　“我小时候陈叔就在我们家了，原本是…他,的秘书”他是指柳父，“后来一起去了美国，对我很照顾，回来后，只有他和我留了下来，问他为什么，说想找个本地媳妇，不离开了。”
　　“陈叔还没结婚？”时意有点惊讶，这么着看着也快四十了吧。
　　承恩抬头看时意，“陈叔原本在国外有女朋友，是健身教练，追她时成天泡健身房，追到后，姑娘成天让他泡健身房，约会也是健身房。陈叔又是很难练出腱子肉的体格，成天被对象怼。”想到这里就想笑，有了气色，“气得他，哈哈，逼着自己只吃蛋白质，成天举铁，肉练出来后，觉得自己变矮了十公分，发现自己横的太多，竖的不长，迅速和健身女朋友说拜拜，说自己再这么下去，会疯的，怕它消下去，又怕它继续长。”
　　时意回忆陈叔的体格，没有肌肉块的感觉啊，“难道陈叔现在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不是，现在是肌肉消下去的样子，他不举铁那肉就马上没。”
　　“哈哈，那陈叔是真的十分刻苦练肌肉了。”时意想象着陈叔不想举铁，又担心自己肌肉没的样子，太逗了。
　　时意手机震动，“嗯，刚吃完…好。”
　　“你有手机了？”
　　“嗯，前天刚买的。”时意晃了晃手上的手机，“你的号码是第一个输进去的哦～”
　　承恩红了耳朵，望向别处，又避开了话题，“要回去了吗？”
　　“嗯，刚刚我爸打电话给我。”时意起身收拾东西，走到门口，承恩默默地把洗干净的饭盒递过去，看着时意。
　　时意看着他，觉着这还真不能拿主意，“这，你还真不能期待，这得看我爸妈。”声音越来越小。

　　送走时意后，即使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承恩也没觉得像之前那么难受了。坐到时意坐过的地方，地毯因为空调迅速变凉了，令气味沉淀于上，空气还没散掉的饭菜香。承恩意识到，这顿晚饭其实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就像这短暂的时间，消逝后，承恩开始回想自己刚刚的行为。
　　自己是不是有点做了无谓的事,是不是越界了,怎么能做出那种表情，会不会觉得我很善变…承恩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了，为了让自己不要在想下去，回到房间，播放音乐，闭眼。

　　“你怎么来了？进来。”承恩蹲下身，让小狗进到了背包里，向前走着。
　　“孩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那人拦住承恩，拿出屠刀，张着鲜红大口，向承恩挥过来。
　　一群人突然出现在承恩身边，围住那人，承恩逃也似地离开那地。转眼进入一个学校，承恩的背包里空空如也，低头寻找着似乎丢失的东西，撞上了来人。只见那人飞到对面，怒气冲冲变出超过他身体宽度的实心球，朝承恩砸过来，承恩过一球，下一球接着砸来。承恩警告那人，会伤害到别人，那人不听，只是机械性地扔球，有人一时躲不掉被砸中，实心球却从脑袋上弹起，砸向他处…
　　承恩陷入梦中场景的随机跳跃，中间惊醒过，但在重新入睡时，希望自己能继续做梦，这样，才能得到稍微的释放。
　　外面天空的月亮缓下，太阳升起，刺眼的阳光照向床上的人，清晰地看到人儿眼皮的颤抖，似醒似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