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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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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申之时马车终于行至皇城书院内,文道圣师荀观言出门向文武道圣子行君臣之礼。见李诗与扈天机坐同一辆马车前来,有些疑惑。
“文昧,我上次布置予你的文章呢?”
李诗还没张口,就被一旁的扈天机抢言道:“圣师,李诗途中遇有心之人刁难,被刺死车夫,万不得已自曝圣子身份,我赶到后把他救下,对方人数众多我们不得停留,自然管不了散落一地的书卷,请圣师谅解。”
荀观言:“……”
李诗:“……”
荀观言:“文昧,没做就是没做,没必要求他人帮忙找这么拙劣的理由。”
扈天机:“……”
正在李诗磨后槽牙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马嘶声,随即走下一位身形颀长风度翩翩的男子,狭眼长眉,五官中带着一种脱透阴阳的妖媚气息,肩部站立着一只羽色诡异的灵鸟,看似令人生畏难以亲近……
“哟,文昧,忠道,你们可先到了……”
李诗:“寄唤。”
扈天机:“伶佑君。”
三人抱拳示礼。
皇城书院由皇室管辖,主要供圣子通习。
所谓通习,就是八位圣师轮番授讲,每次拟定一个主题,再选择与该主题及其衍生相符的两位以上的圣子参与。据当朝皇帝吴均良言,圣子们虽术业有专攻,可总不能术业外的东西一概不知,那岂不是废人一个。
可据李诗言,通习只是皮毛而已,毫无用处。
除了通习之外,皇帝不再允许他们学习任何与专长无关的东西,是怕扰乱心智,文也不文,武也不武。
可他永远管不住李诗。
今日授讲的是文道圣师荀观言,着重于历史兵阵与衍生,受讲圣子是文道李诗,武道扈天机,灵道钟寄唤。
看着自家圣师一本正经地对兵阵历史进行吹嘘,从古文兵法摘取,谈到现今兵阵种类,再谈到如何应用于钟寄唤的灵道……各个兼顾,李诗还是挺服气的。
只听了一会儿,他就不由自主飞了心神。几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噩梦般的萦绕在他心间无法放下。越是回顾,他就越是坚信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突然出现在布衣集市上的县太爷,极力解说着什么的管家,怪异的侍卫们,仿佛精心选择过的嘈杂的人流环境,毫无纰漏的配合……
“啪”的一声,头上挨了一记书卷。
“李文昧,我方才讲了些什么,你复述于我听。”荀观言气道。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你……多多用心。”荀观言没有办法,瞪其一眼拂袖而去。
三心二意就要有三心二意的本事。
一旁的钟寄唤险些笑岔了气。
过了不久,又陷入了无聊的氛围中。钟寄唤以手托着下巴,视线逐渐偏离,心思也开始在整个屋子中游移。看向前方舌灿莲花的荀圣师,讲得确实不错,只不过入不了灵道圣子的心。再看最左边的扈天机,一副认真的样子很是令人讨厌,不过的确也得有人给圣师一点面子不是?最后看向身旁不远处的李诗,坐得倒是端正,心思大概跑得比自己还远,拧眉思索的样子很是养眼,这张脸果然耐看,只不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钟寄唤邪笑了一下。
他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只紫红色的花,这是前些日子花了好大一番功夫从陆伶那里讨来的,据说能使一定范围内的人一齐入眠,并在梦中梦到自己在意的事物。再加上钟寄唤超凡的共情能力,不难得到他人心中所想。
犹豫也只一瞬,双指捻住花枝末端一折,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气从断口溢出,四散在屋中,仿若一双双无形的手试图将清醒之人拖入梦境的深渊。
逐渐的,李诗枕着手臂睡去,荀圣师也撑不住倒在了讲坛之上。唯有扈天机似乎发现了异样,拧揉着太阳穴,用强大的内力抵住入眠的诱惑,并试图寻找犯困的原因所在。
真是难搞,钟寄唤心想。突然看见扈天机晃悠悠拿起佩剑向食指划去,似乎想用疼痛驱散困意,钟寄唤心下一惊,赶紧命灵鸟衔住花枝飞过去将汁液洒在他的后颈,扈天机终于支撑不住困倒在自己的坐席上。
“哈哈哈。”钟寄唤认为得逞的坏人都要先这样笑几声。他的体质特殊,自然不会受到影响。此刻只需气定神闲地端坐着,通过共情进入他们梦境寻找自己想知道的,这可比听讲有意思。他自然知道自己失礼,可对方带给自己的诱惑太大难以抵抗,做一次失礼之人也心甘情愿。
好东西留到最后。他先进入荀圣师的梦境。
逐渐感到自己胸腔沉闷,整个身子如同被压了块重重的石头,喉间干涩无比几乎发不出声音,视线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明,看见几乎要贴上来的吴均良的脸,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悲伤。
“观言!观言……朕不想让你走啊…”吴均良看上去也悲伤无比,泪水从脸上纵横而下不住地滴落在被褥上。
他看见的是荀观言将亡之时。
“朕答应你,创立师道以你为宗,从此以后也与其它八道一并延续下去,会有良师即位的,发扬你的道义,会有的……”皇帝泣不成声。
听完吴均良的承诺,钟寄唤顿时感觉自己所在的这副身体传来一种释然的快怡,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视线一转,他看向了守在床边的李诗,眉眼间也萦绕着极度的伤感,只不过与现实中的李诗相比,更带着一种坚毅。
“老师,学生著文治世,都是靠你的点教,现在虽享有天下第一盛名,还是对曾昔的桀骜不驯深感愧疚……以后定遵循教诲。”
钟寄唤感到荀观言心中涌出巨大的欣慰感,视线把李诗从头至尾打量了个遍,嘴唇哆嗦着愣是没说出一个字,缓缓闭上了眼。
荀观言渴望的是创立师道,更有出息的李诗和更乖顺的李诗。
钟寄唤脱离共情状态,心中感慨万分。若说前两个还有实现的可能,第三个只能是停留在梦里了。
接着,他看向倒在一旁的扈天机。
都说习武之人大多生性鲁莽,可武道圣子扈天机为人谨慎心细如发,很少外露心思,处世处处遵循规矩道义。若说其它圣子为君,扈天机则为臣。可事实却是,他少了其它人反倒丢了累赘,其它人少了他却寸步难行。
还未睁开双眼,钟寄唤就感到整个胸腔被一种豪宕放恣的情绪充斥,宛如下一秒取得功名、夺得天下、钓得巨鲲、俘得蛟龙、追得灼日、羽化登仙……
世间万物都在其掌控之下。
他感到眼中的光景飞速颠簸倒退,什么触感像坚韧的绸丝一般抚过他的手背。一睁眼,白日苍穹,沙地骏马,飘扬的马鬃张狂地吞没着手中缰绳,战甲将太阳的光辉继承呈金鳞一片。
烽火台上没有狼烟,手中睚眦没有血迹,景色单调干净且无穷无尽,只有他一人在天地间策马奔腾,仿佛要竭尽一生。
这片地域是扈天机的父亲打下的,耗百万兵力,损大将若干,过程甚艰。
现在它被全权掌握在扈天机的手里。武道圣子虽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但平时的刻苦操练也让他在这片土地上流了不少血。本该有太多复杂的情结,可现在在他的胸腔中能体会到的只有骄傲恣肆。
钟寄唤强行脱离共情状态,他怕这种强烈的情绪会引他走向无法自拔的深渊,即便能从其它途径导出魂魄,也会使灵体大伤无法弥补。
所以,扈天机在乎的可能就是一片疆场。
钟寄唤其实挺理解,却又有些不太理解。就好比他视灵物如命,却又觉得除灵物之外还会有其它东西能牵住他的心弦。人情复杂,又怎会把所有的渴盼都拘于一件事物之上。
就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渴盼在渴盼些什么,所以才会闹上这么一出。
他看向了李诗。
他其实能大致猜到他会梦到些什么,却又期盼着得到自己意想不到的答案,于是集中注意,陷入共情。
第三次共情,却是出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