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81、第 81 章

　　可以帮助江州抗灾的事情分明那样之多，可姜子非这厮偏偏要帮忙派粥，给百姓们发救济粮，可见醉翁之意不在酒。

　　华商霖这日回来得早，却好似已经被抽掉了三魂七魄似的，整个人都累得脚下发飘。然而他老远便看见姜子非那厮凑在唐声晚和林一羨身边，颠颠儿的帮忙给人发馒头。

　　“林公子，小心点儿，别让热粥烫了手。”姜子非鲜少的温声细语，一把将林一羨的粥碗给抢了过来。

　　而林一羨瞧见了唐声晚额头上微微跳起来的青筋，以及她开始磨后槽牙的动作，连忙和那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客套道：“五殿下，如今我不过是一介家奴，你不必如此称呼我。”

　　“好啊，”姜子非想和人套近乎的样子都写在了脸上，灿然的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白亮而锋利的虎牙，“那就叫你一羨好了！这样比较亲近！”

　　“……”唐声晚捏着勺子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简直就要压制不住自己将粥直接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百姓们好似知道了这里不仅仅有个世子妃，还来了一位皇子，一时间全都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你告诉我，我告诉你，人越聚越多。

　　姜子非：“大家别抢啊，别抢！人人有份！”

　　“看来这五皇子也没传言之中那么顽劣不堪嘛，人挺好的呀！”百姓们窃窃私语了起来，即便是悄声耳语，汇集成流，也足够让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

　　“皇子哥哥！”小女孩儿将手中捏得茎叶枯萎的小野花巴巴凑了上去。

　　一旁的大人吓了一跳，赶紧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背：“你这孩子，人家可是皇子，休要无礼！”

　　“哎！”自从帮助马戏班子里的那群小孩儿念书后，姜子非对小孩子便没有那么排斥了，见小女孩儿一直踮着脚够自己，干脆弯下腰去，别过了头，“来，给哥哥戴上。”

　　华商霖隔着人群望着那边的动静，他环抱着胳膊，眼底颇为赞赏。这姜子非还不错，孺子可教，的确没有最开始那么玩世不恭了……

　　百姓们眼里的试探和畏惧渐渐消散了不少，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新来的“掌勺”的。

　　“之前是谁说五皇子成天吃小孩儿的？我看都是骗人的，五皇子人多好啊，纡尊降贵的还来给咱们发粮食，多辛苦！”人们吵吵嚷嚷的议论了起来，“人家可是皇子呢，锦衣玉食，哪需要来遭这个罪！”

　　唐声晚见状噗嗤一乐，擦肩而过时呵斥了一句：“吃小孩儿那位，让一让。”

　　姜子非：“……”

　　他好似并不知晓自己臭名远播，又喝又赌又纵马的大好事已经不远千里的传到了这山高路远的江州来，无语了片刻，他忽然出离的躁动了起来，先前收敛起来的嚣张本性顿时爆发了出来，一跃便站到了桌子上，扯嗓子喊道：“诸位！都给我吃！谁也别跟本皇子客气，大不了老子自掏腰包给你们发粮食，我们大周的百姓都要吃得饱饱的！谁不吃就是不给我姜子非面子！”

　　百姓们全都没见过这架势，一个个目瞪口呆。

　　姜子非宛如在京都最豪华的酒楼里挥霍一般，人来疯似的嗷嗷道：“吃啊！都别客气！”

　　华商霖遥遥看见了如此盛况，先前那点夸赞的想法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扶额骂了一句：“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又开始疯了！”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人给带离了现场。

　　“小王爷，你干嘛呢，我这给老百姓发粮食呢！”姜子非颇为不满地甩了甩胳膊。

　　华商霖就差一巴掌呼上去了：“你这叫发粮食吗？你差一点就拿起馒头表演天女散花了！”

　　他不客气地戳了戳那人肩头，压低了嗓音道：“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如今主管江州抗灾的是永安王府，准确点来说，是我华商霖，你这个偷偷跑来的，可千万不要给我惹是生非，否则在陛下面前，我可不会替你美言。”

　　“嗨呀，知道了……”姜子非不情不愿。

　　“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华商霖狐疑地眯起了眼。

　　姜子非不假思索，正色抱拳道：“来协助王爷抗灾！”

　　“少扯。”华商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看上林一羨了？”

　　此话一问出来，他竟然从姜子非的眼中看见了几分动摇，这件事立刻就被证实了，华商霖由不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也喜欢男人？”

　　“我对他还不至于那么喜欢——我就是……等等，什么叫我也喜欢男人？”姜子非发现了盲点。

　　“没什么。”华商霖掩唇咳嗽了一声，转而道，“可你要知道，林一羨这些年虽然男客女客都接，但是他是个喜欢女人的。他喜欢唐声晚，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姜子非瞪着一双凤眼望着他，怔忡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先前他一直以为华商霖和唐声晚是真的夫妻生活不和谐，还在心里暗自可怜他来着，谁成想，那俩人名为夫妻，可关系比昆仑山上的雪水都纯洁，五皇子脑子一时有点乱。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姜子非失笑道，“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华商霖沉默了下来。

　　先前他以为姜子非和阿度总归是有点感情的，虽然这感情尚且没来得及发展一二，但那种暧昧的情愫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消褪的，否则姜子非为何会舍命前去杀了如恶鬼一般的秦猛。可如今，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或许是阿度对姜子非的感情更胜一筹了。败就败在那傻小孩儿先去了黄泉路。

　　“王爷，我也不知自己对林一羨究竟是什么感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看见他平安无事。”姜子非轻声道。

　　最后这个词儿或许是戳中了华商霖的心窝，令他又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小便跟在他屁股后边的阿度，他到底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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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商霖当天又被叫了出去，晚上累得七荤八素，不人不鬼，差一点儿就要爬着回来了。唐声晚还特意叫林一羨给这人准备点宵夜，但华商霖吃了两口，便困得嚼不动了，赶忙沐浴了一番，爬回了房间。

　　他无数次想着，幸好没让姜棠来，否则定会将人累坏的。

　　华商霖鲜少沾枕头就着，即便是再累，他也总是留着几分警惕之心，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会醒来，免得有人趁虚而入。这是他当年在北越养出来的习惯，否则的话，华商霖怕是早就死一万次了。

　　但是今夜格外的消停，既没有抓见刺客，也没有人在他的屋顶走来走去，像个变态一样窥视他睡觉的样子。

　　华商霖再也抵抗不住那一阵阵的倦意里，枕头被褥好似温软的泥潭一般，开始渐渐的往下陷去，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似的，最后一丝清明的神识也将进入梦乡。

　　然而就在他最为困倦疲惫的时候，华商霖的耳朵听见了一丝丝杂音，有人将门推开了。

　　纵然那人的动作极其轻缓温和，但还是难逃华小王爷过人的耳力。

　　华商霖立刻便将自己从睡梦里抽离了出来，简直不似凡人了。他照旧闭着眼睛竖起耳朵，手却悄悄握住了被窝里一直藏着的锋锐匕首。

　　会是谁？

　　燕月阁的那些人吗？还是有北越旧部一直隐藏着身份，潜入了定远军？

　　又或者……

　　华商霖阖眼假寐，握着匕首的手愈发收紧了起来。又或者，是一直佯作纯良无害的林一羨？这厮来得蹊跷，也一直没有做其他动作，难道就是在等着刺杀他？可是有唐声晚的这层关系摆在这里，即便是林一羨真想害自己，也要考虑唐声晚的利害关系……

　　思绪愈发错综复杂了起来，华商霖不易察觉的微微皱起了眉。

　　他感觉到那人正蹑手蹑脚的向他靠近，似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而后，那刺客竟然动作轻柔的掀起了他的被子。

　　华商霖这时候终于感觉这刺客不寻常了。

　　当那刺客试探着用微凉的手摸他脸的时候，华商霖脑子里顿时炸出了一朵朵小烟花，他只有一个想法，这刺客是个变态！！！

　　华商霖唯恐这变态身上带着什么武器，只能继续按兵不动，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偷偷摸他脸的家伙给大卸八块。哪怕他们是对立阵营，华商霖都不至于如此痛恨此人，偏生这人不专心搞事业，居然借着刺杀行为来觊觎他的美色！

　　永安小王爷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瘪，又是让人摸脸，又是让人摸手，又是让人掀被窝的！

　　终于，在那刺客即将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华商霖忍无可忍的爆发了，猛地翻了身，一把将人摁在了床榻上，削铁如泥的匕首砰的一声插在了那人脸侧，黑暗中，他的声音简直冷得要结冰碴儿：“敢对本王如此轻薄，你好大的胆。”

　　对方显然让他给吓住了。

　　沉寂三秒钟后，十分熟悉的清冷声线响了起来：“敢拿刀子对着当朝太子，我自然没有王爷你狗胆包天。”

　　“……”华商霖不可置信，当啷一声丢了刀子，而后点起了灯，顿时便看清了姜棠略微有些无措的别扭神情，震惊道，“你这……你怎么来了？”

　　“你是偷偷跑来的？”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时半会儿简直不知该说姜棠胆大任性还是粗枝大叶，有些恼了，“你就不怕路上有人追杀吗？如今燕月阁嚣张得要命，万一让他们给盯上了怎么办？你往日那样谨慎小心，凡事都要想个尽善尽美，怎么这次……”

　　太子殿下应当是刚刚赶到不久，身上还挂着几分寒气。

　　他坐在床上，心虚的不敢与人对视，别别扭扭的支吾了好半晌，才小小声地道：“我想你了，我能怎么办嘛……”这青涩害羞的模样好似十几岁的少年，情窦初开，一切都赤诚热烈，毫无杂质。

　　华商霖不可遏制的脸红了。

　　心火烧，□□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