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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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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亏来的人是雷百和阿度这两个傻小子,远黛尚且能够有解释的余地,若是来的人是华商霖那黄鼠狼成精似的祖宗,她怕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骤然撞上了远黛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块儿,雷百的脸色别提有多么的精彩纷呈了,他性子冷硬,此刻一沉下嗓音来,更是显出了十成十的严肃刻板:“远黛,我在问你,他是谁?”
微微愕然的远黛很快回过神来:“哦……你不要误会,这位是太子身边的侍卫长汤雁山大人,那日南疆事变,便是他助我脱困,从东宫逃出来,今日我是特意来感谢他的,不信你瞧。”
绛紫衣裙的姑娘微微侧过身去,厢房里是没怎么动筷的饭菜,她平静无比地道:“汤侍卫长还有要事在身,仅仅是接受了我的感谢,便要回东宫了。”
“……”汤雁山见姐姐如此紧张那个冷面男人,心底嗤笑了一声,难怪远黛不远加入燕月阁,原来这些年她和自己过得日子全然不同,美满得甚至快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越想,汤雁山心底便越是觉着不公平。
分明是一母同胞,同样是流落异国他乡,然而这么些年的命运,却是全然不同,一股子暴戾恣睢从他心底悄然蔓延了开来,但是面上却并未流露。
“我当然信你。”知道个中原委,紧绷的雷百微微放松了下来,转而将视线转向了汤雁山,客客气气地拱手抱拳道,“汤侍卫长,多谢你救下我家远黛,改日定会重谢。”
那个“我家”咬得格外重,远黛低头抿了抿嘴,想笑却又没好意思笑。
汤雁山更是觉着莫名其妙,这个傻东西在他这里吃哪门子的醋?然而他和远黛之间的姐弟关系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他们的户籍本身便是有问题的,归属不同城池和姓氏,说出来之后定然会惹人猜忌。
练就了捧着一摞子外带食盒而滴水不漏的阿度也跟着附和,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中气十足地吼道:“对!侍卫长!多谢你救下我嫂子,我嫂子可是个好人!我哥可喜欢了,还说以后生孩子可以生俩……”
挨了雷百一瞪之后,阿度悻悻闭上了嘴巴。
汤雁山看了看一口一个“我家远黛”的雷百,又看了看一口一个“嫂子”的阿度,实在是对姐姐的未来深感担忧,内心百感交集,末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远黛一眼,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姐”给咽了回去,道:“……你眼光不咋样。”说罢,汤侍卫长潇洒无比的转身离去了。
一向沉着冷静的雷百险些冲上去给人开瓢。
另一头,探香楼依旧歌舞升平,其上是天上人间,其下便是修罗地狱。
终年不见光的小室之中,一袭白衣胜雪的林一羨格外显眼,头顶投下的光影打在了他俊美无俦的侧颜上,他低声道:“主上,近来永安王府住进了鹤田真那个东瀛人,华商霖和姜棠决心要帮助鹤田氏找回家族古籍,汤雁山那边正在请求您的帮助,请您尽快做出决断。”
“我知道了。”蒙着面的中年男人声音暗哑,“……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汤雁山的仇恨了。”
他那混浊的眼中腾烧而起滔天的仇恨,声音却是近乎分裂一般的无波无澜:“因为,华商霖也曾给我的家国带来过灭顶之灾,此仇不共戴天。”
林一羨的眼神微微一变,抿了抿嘴,不敢搭话。
能与华商霖有如此仇恨的一方,必然是当初给华商霖带来了无数荣耀的北越,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华商霖终究没料到,在京城这样人流往来庞大的青楼里,会藏着致命的毒药。
拓跋宏哑声道:“藤原氏与鹤田氏的仇怨,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眨眼便能解决,别忘了我们燕月阁最终的目的,可是铲除永安王府,杀掉华商霖。想要铲除此人简直万般不易,我们屡次失手,这次必须改变策略了。”
林一羨心下猛跳,小心翼翼问道:“……主上,想怎么做?”
“自然是从他身边下手,率先拔断他的爪牙和鳞片!”一道粗犷宛如野兽一般的声音响起,这声音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兴奋。林一羨身边的黑暗处走出来了一个近乎于怪物般高大见状的男人,他浑身肌肉虬结,袒-露上身,满是铁刺的巨大双锤从不肯离手,走出来的时候,地动山摇……简直不像是人类。
这是燕月阁的拦路金刚——秦猛。
他平日的职责便是替燕月阁铲除障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锤下去,便足以令武功卓绝的高手难以抵挡,吐血而亡,两锤下去,尸骨碾碎,脑浆横飞。
华商霖身边的那几个人,林一羨或多或少都有接触过,他想着,他们全都不该死的,心下略有不忍,冷声道:“主上,在下以为,如今时机尚不成熟,无需派出拦路金刚。”
“林一羨,”一只沉重的铁锤蓦地横在了他面前,宛如獠牙一般的铁刺不知沾染过多少冤魂,秦猛不满地道,“你是不是和永安王府的人混了太久了,如今都舍不得下手了?你要是再敢这样摇摆不定,休怪我先挑着唐声晚见血!”
样貌近乎神仙似的男子面不改色,连一眼都不肯分给他:“莽夫,我与主上谈话,你也敢插嘴?”
拓跋宏一直观察着林一羨,半晌后,他摆摆手,示意秦猛放下锤子,那人的确脑子不够用,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如今更是让林一羨给气得面色黑中发红,他不情不愿放下了胳膊,狠狠呼哧了一声。
“羨儿,这些年你的确为燕月阁做了不少的贡献,当年我便是靠着你卖身,支撑起了整个探香楼,但是你也别忘了……”男子分明带着斗笠蒙住了面容,但他的视线有如化作实质一般,刺向了林一羨的心,“你对永安王府的仁慈,便是对组织的背叛!”
表面探香楼,内里燕月阁,这便是他这些年生存的环境,非但将他的人格撕裂,也将他少年悸动的心变得麻木不仁,林一羨立刻跪了下去,故作惶恐道:“我对燕月阁决无二心,请主上明鉴!如今东宫与永安王府冰释前嫌,再不是曾经水火不容的局面了,况且,他们联手保护鹤田真,本就是强上加强,万般警惕的时刻,如今我们出手,必然……”
“好孩子。”
男人不知何时蹲在了他面前,全然不理会那人推心置腹的话,宛如逗猫逗狗似的掰起了他瘦削的下巴,强迫其与之对视:“你当真,对那世子妃未尝心动?”
林一羨喉咙蓦地吞咽了一下,这话好似说到了他灵魂的最深处,令他头皮都一阵阵的发麻了起来,眼眶也酸涩无比,想要落泪。
万般隐忍和苦楚,唯有一句:“不曾心动。”
下一秒,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横在了林一羨面前,拓跋宏嗯了一声:“去将世子妃的耳朵割下来一只,带给我。”
林一羨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摆出了应对客人的那种刻板而美丽的笑容,圆滑的将匕首收入了袖中:“主上,我这种已经被人玩烂的人,哪知道什么叫喜欢?这世上何来心爱和喜欢这种东西?在我眼中,没什么比金钱和燕月阁更重要的东西了……”
“而且,我们要的是华商霖的项上人头,为那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浪费时间和精力作甚?再说了,我还要靠着这傻乎乎的世子妃继续混进王府观察呢,不是吗?”让人不知不觉间沉溺于他的温柔双眸里,是林一羨特有的本事,“等时机一到,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便是了。”
拓跋宏定定地与人对视,态度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然而越是这样,便越是让林一羨发自内心的战栗了起来。
半晌后,他说:“你亲妹妹去年成亲了吧?前不久应当生了个女儿。”
林一羨瞬时之间如坠冰窟:“主上……”
他终于难以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浑身的血液轰然一声冲上了灵台,险些令他硬生生昏了过去,林一羨目眦欲裂,拓跋宏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明明已经将妹妹的所有消息都隐藏了起来,甚至还自以为是的隐藏了很多年。可到底……
“恭喜,分明当年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如今都当舅舅了。”
拓跋宏用力拍了拍林一羨略显瘦弱的肩,而后一双大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头,那力度近乎要将内心防线崩塌的林一羨捏碎了,他反复催促道:“羨儿,好孩子,你要忠心,明白吗?不然你家人会死得比华商霖还惨,明白吗?孩子?”
漆黑无比的内阁之中,无数双眼睛亮了起来,宛如深夜里结伴觅食的狼群,无数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将林一羨紧紧环绕。
“恭喜啊……”
“恭喜,当舅舅啦!”
“小娘们儿,恭喜啊,当舅舅啦,又多了一个家人呢。”
“……嘻嘻,这贱东西还有家人呢,老子的家人都被华商霖给杀光啦!”
最后,是拓跋宏阴森而又强作温柔的声音:“好孩子,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