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饷》》辛恒

30、29

　　从小我就知道什么叫做责任。责任就是该你做的你必须做，否则不光自己怂了，还会给别人添麻烦。给他人添麻烦是很丢脸的事情。
　　瓢泼的大雨也没有阻止我做家教的信念。那是我的承诺，我得践行。我可以想象地出，如果没有我，要写出一篇作文，小渔得抓耳挠腮多久。
　　我打着伞在噼里啪啦的雨花中等公交。特别有意思的是，大学四年坐的最多的公交就是110和120。四年，已经对这两个有特指意义的数字麻木了。也只有在大一时才会有这种幻觉，似乎不是去报警就是去急诊。去小渔家是120。
　　神奇的是，当我下公交时，大雨就停了。真是诡异的天气。太阳像刑满释放般露出了脑袋，乌云节奏很快地飘荡、消散。
　　我像往常一样见保安、听保安拨电话、跟着走、上电梯。开门看到的却是位我未曾见过的老人。
　　“您好，我是小渔的家教”
　　“哦你好你好，请进。小渔和她奶奶去楼下超市了，马上回来。你稍等一下啊”
　　“好的，没关系。”
　　“小渔父母平时工作挺忙的，这不两口子又去出差了，只能交给我和她奶奶带。小姑娘，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的，我是北方人，离这里还挺远”
　　“哦，多大了呀”
　　“今年十九”
　　“年轻呢。我听小渔爸爸说你还在读大学是吧，毕业了打算留在这里工作吗”
　　“现在还没定”
　　“留下来吧，这个城市挺好的”
　　“嗯，我很喜欢这里。只是……”
　　“房价太贵？”
　　我想说的“只是”不是这个。还有很多问题。但老人说的也不是不对，他说的确实是个问题。接着我听他风轻云淡地说：
　　“没关系呀，找个有钱人嫁了一切都解决了。这个城市有钱人多，你得……”
　　他没说完，小渔和她奶奶就破门而入了。小渔追着她爷爷问：
　　“爷爷，你刚刚和林老师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瞎聊”
　　“你撒谎，我明明听到你说有钱人什么什么的”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爸爸和我说，钱是好东西”
　　“对啊，谁不爱钱啊”
　　“妈妈也和我说，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赚大钱”
　　“对啊，没钱怎么活”
　　……
　　这爷孙俩就这么一唱一和地围着钱说了半天。我拉着小渔进屋写作文。
　　“今天的作文题目是什么？”
　　“语文老师说春天到了，写春天”
　　“好，那你先说说看，你眼里的春天是怎样的？”
　　“就是花开了，树叶小草发芽了……额就这些吧，还有别的吗？”
　　“那你觉得你这篇作文怎么写呢，‘花开了，树叶小草发芽了’就结束了？”
　　她拖着下巴看着窗外，似乎不是很高兴，“就是这些呀，没什么好写的。”
　　“今天过得怎么样？和我说说看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我企图让她活跃起来。
　　“没什么，很平淡。每天都一样。上课写作业，写作业上课。”
　　“你看看窗外。太阳快落山了，天边有晚霞，再往近点看，被微风吹拂着的杨柳，你看，它们舞动的样子多美。那么柔软、坚韧，既随风浮动，又无比顽强。它们每年都会重复这样生长又凋落，凋落又生长的魔术，你不能把它们从这样的循环中拯救出来，但你可以决定你看到它们的感受。心里多点想法，生命会更富足。”
　　这个女孩很倔强，但是很乖。不管她是否接受你的说法，她都会很认真的听。
　　我忍不住又继续说下去：
　　“曹植的那句诗，你还记得吗？‘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写得出来的，需要柔软的心灵去感受。小渔，你不能只看到物质层面的东西。这个漂亮的房间，这些漂亮的芭比娃娃，你得赋予它们灵魂和生命。你不能因为拥有了这些东西，就丧失了感受力。树不只是树，空气不只是空气。世界比它原本更丰富更有内涵，这取决于你的心灵。不是有钱就拥有一切，你明白吗？”
　　小姑娘眼睛一眨一眨的。她没接受，也没反对。低着头写她的作文题目，她不理会我刚刚说的一席话。
　　我没有说服她。我仿佛感受到小姑娘的内心世界在挣扎，但她还是会这样想：爸爸妈妈爷爷都说了钱是最重要的东西，人人都爱钱。这个林老师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