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饷》》辛恒

20、19

　　梁轩很少主动找我聊天，他主要是以别的方式和人分享：比如说□□空间里的动态。
　　这样的社交软件很多，可陪伴我们这一代人长大的主要是□□。我们在里边养宠物、斗地主、存放照片、隔三差五改一次个性签名、亲密的朋友可以留言，我们精心地装点空间，用语言、用照片、用背景音乐。那是一本电子日记，记录着成长中的点滴足迹。翻阅过去，总觉得羞臊，不堪。
　　那个时候屁大点事儿都能酿出很大的波动，感动或者伤怀都来得那么快。那是一个可以了解别人，也可以让别人了解自己的空间。只要你愿意展示，总会有眼睛观看。点赞的、评论的，隔山跨海都可以亲密无间。
　　梁轩的动态里时常会有一些很好的句子，是他的感悟与想法。那些话可能没有什么深度，但是很有味道。有时我惊讶他怎么可以将心绪表达地如此恰到好处，不来文学院深造真是可惜了，这是个语言的天才；有时也会忍不住气恼，怎么是这样一个狂妄自大又悲观绝望的人。太矛盾了。
　　譬如说他在十月份说了这样的话：
　　“在我看来我们成长的过程就是明白自己是怎样的，要追求什么样的目标，承担哪些责任的过程，一旦确定了，那就去做，无需后悔。”
　　一个月后的某个瞬间他又会这样说：
　　“我不知道未来会长成什么样，我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有限的时间里我该如何调度安排。如果聪明人却被愚笨的人比下去，真是太丢脸了。可惜事实是，侥幸的成功和傻气的努力往往拼出扯淡的人生。”
　　他有一种可以将一些句子表达地特别漂亮的能力，比如：
　　“友情不易看见，售卖幸福的爱情得拿绝望交换。我们离太阳更近，却更加冷了。近日点是南半球的狂热，北半球只好接受这尴尬的寂寞。什么时候生活可以简单到只是绕着太阳一圈一圈转就好了。想做一个行星，被恒星甩着，绕啊绕的。”
　　可以感觉到他想表达点什么，但无法明确。这种朦胧含蓄的感觉十分美好。可一些事情如若从来不讲明，就只会一直模糊不清，发生过的也可以当做没发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甚至更敏感，一方主动一方退却可能还有戏看，两个都退却凑在一起就只够谢幕了。

　　心和心之间的感应究竟是怎样的。事实上，很长时间梁轩对我的态度让我很疑虑。我不能确定他怎么想，他像极了我那个令人讨厌的父亲，从来不说明什么，就是让你猜。我讨厌这种感觉。
　　而我对他又是怎样的呢？我有问过自己很多次，我是怎么想的。在分析自己感情的时候我像个逻辑学家：他很好，聪明机智，有想法会表达；但他性格和我一样倔，我能感受到他像我一样强烈又脆弱的自尊，他还不喜欢运动，而我不喜欢看漫威，我们的聊天常常是各说各的，很少会彼此认同，我们一点都合适。
　　但为何我又频频找他聊天？这个思路不正常。我在把他当做什么呢？朋友吗？只是单纯朋友的感觉，还是带着对异性的依恋？我一直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接近他？他幽默风趣，但我明白，我只是像欣赏一个街边的艺术家、一位古代的先贤、一个特立独行的出类拔萃者一样欣赏他，欣赏他和我的相同与不同。很明显，这并非两性之间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