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违背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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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白无常！”马员外听过这种传说故事，但是从未当真过。如今看了牛头马面，心里信了个十成十。一想到少年时老人们讲过白无常头顶上有四个字“一见生财”，惊觉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就是白无常。
那勾走儿子的命的，也就是这位了。
从惊骇到恨意翻涌，这位刚刚经历了大喜大悲的老人愤怒地道：“把我儿子的命还来！”
常瑜第一次被凡人吼，有些惊讶地道：“生死有命，你儿子已经多活了三刻，你还不知餍足？”而且那两个为你儿子争取到阳寿的人已经被收押了。
后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收起马一春的魂魄，冷淡地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既然知道我是白无常，定然也是知道这句话的吧。居然还妄想逆天改命？”
马员外的一双眼变得赤红，剧烈的喘息声下是一声不甘的怒吼，咆哮声如同残破的风箱摧枯拉朽般响着：“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儿子不长命！凭什么啊！”
明明大好的人生才开始，明明刚刚才说好一门亲事。如今却全泡汤了，连同他的后生，也被生生撕裂了。
下人们吓坏了，他们看不到远处立着的常瑜，纷纷涌上前去，劝慰着道：“老爷可别这样，少爷……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您这么痛苦的啊！”
一个自幼陪在马一春身边的丫鬟抹着眼泪道：“少爷他是个好人，从小就孝顺，连着十个姨娘也都视若亲娘……”说着说着，她忽然朝着常瑜的方向跪了下来，以头触地，哽咽道，“白无常大人，奴婢虽然看不见您，但是老爷看得到。求您让少爷活过来吧……那是我们全府的命根子啊！奴婢，奴婢甘愿以命相保，少爷他真的很好很好……”每说一句，额头都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的声音让众人心酸。
很快，众多下人都随之一起跪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传遍了死寂的马府，在正浓的夜色中变得格外恐怖。
常瑜轻叹了一口气。那丫鬟的额头已经渗出鲜血，混着泥土显得格外狼狈。在她又一次要磕下时，常瑜用手抵住了她残破的额头。
丫鬟虽然看不见她，但感觉到所接触的不再是湿冷的地面。愣愣地抬起头。
半晌，她昏暗的眼里闪过狂喜，激动地道：“无常大人！是您吗？！这样的话，少爷是不是可以不用死了？！”
众人一听，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常瑜，数十个目光中的期盼如同炽热的火把，势必要烧出一片燎原之火好让他们的少爷乘着归来。
可是烧不动白无常大人铁做的心。
她淡淡地对着马员外道：“生死有命，我绝不能违背天道。见谅。”
随即，一道残影迅速失在众人面前。
那道雪白的残影如同锋利的剑，划过马员外的心头，他死死地盯着那道残影离去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叫。
怒吼声中含着心酸的泪。
“回来了？”通向奈何桥的路自动燃起明亮的幽冥烛光。路的尽头处倚着一个黑衣少年，眉目清冷，一只手把玩着一朵尚带着露水的彼岸花。
那花开得极好，明晃晃的血红色的花瓣，精致妖娆。
常瑜肃然地站定脚步，将手中带着马一春灵魂的勾魂令交给一旁的鬼差，微微颔首向那黑衣少年道了一声：“哥哥。”
正是黑无常常瑾。
常瑾懒懒地应了一声，迎面走上去将那朵彼岸花别在妹妹的发髻上，动作温柔。细心掩好她的碎发，道：“走吧，阿傍和罗刹正被十阎罗审讯呢。”
常瑜微微一愣，半晌才点点头，跟着常瑾走了。
罗刹看着面前鬼差捧着的古铜色的马头面具，指甲在手心钻出鲜血。满腔羞愤之情被掩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面上却是一片悔意。
十殿不经意般扫了他一眼，开口道：“罗刹。”竟是直接越过了阿傍。
“属下在。”
“念你们是初犯，本座就不做贬谪，便戴着这面具吧，朝会、出巡，不可摘下。”他边说，边观察着罗刹的表情，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的手指微微局促。
罗刹不给他这个机会，额头轻触地面，墨发披散开来，如同一朵黑色的水莲。声音不着悲喜，被阿傍的声音盖下完全听不出来什么东西：“谢十殿下不杀之恩。”
看不到表情，十殿颇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料想到罗刹必然是生气了，声音也不由得加上几分怜意：“回去吧，下次，也不要再妇人之仁了。”听到后一句，他顿了顿脚步，随即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罗刹并不知这已经是最轻的刑法，看着满庭的鬼差阴差，想起十阎罗在众人面前毁掉他的骄傲，恨意在一瞬间铺满了眼底。
尽管极快，候在门口等常瑾还是捕捉到了。又见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罗刹换上了惭愧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黑白无常，进来吧。”直到看不到罗刹的身影，十殿才唤他们进来。
而走远的罗刹却听到了这句话，顿住了脚。
他和阿傍被数十个阴差“请”回来时，便看到白无常动作迅捷地从他身边过去，而这么快便回来了，是已经完成工作了吗？换句话说，马一春……真的已经死了吗？
那个笑起来如同阳光的少年、维系全府命运的少爷，真的已经死了吗？想到这呼吸不由一窒，他下意识捂住了心口，同时也恨上了常瑜。她入职比他早，每次都是这样干净利落吗？从来，就没有动过恻隐之心？连带着那么温和的少年，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就散去了魂魄吗？
还有十殿……他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十阎罗殿，那宫殿华美精致，可是他一辈子也不想来了。连同那个人，再也不想看到了。
罗刹攥了攥手中的黄铜面具，提步回到了吟风阁。
殿内常瑜对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浑然不觉，单膝下跪欲禀报事情，却被十殿抢了先。
那人歪倒在扶手上，兴味盎然地道：“怎么簪了一朵花？还挺好看的。”常瑜素来都是一身白无常服，连簪子都是银白色的，要说装饰，也只有那右颊上的彼岸花纹，倒是添了鲜妍之色。
常瑜这才想起发髻上那唯一的亮色，迅速扒拉下来，顺便狠狠地瞪了常瑾一眼。
常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看向一旁。拢着袖子，只是侧过去的眼里隐隐含笑，这一笑如同三月春风破开了满面冰霜，引得几个丫鬟看呆了眼。
十殿朗声大笑，这才道：“好了好了，常瑜，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常瑜理了一下思路，条分缕析地道：“阿傍和罗刹两位大人是被马员外收买的，不知道因为什么知道一切祭阴差的操作。属下到的时候，香灰和纸钱灼烧的痕迹还在第十二级台阶上。”
凡间大门第十二级台阶，是地府阴差的出口和入口，俗称“鬼门关”。
众人的表情凝重起来。连十殿转扳指的手也停了下来。
常瑜语速飞快地道：“属下觉得应该是有人相助，除了将死之人马一春，他的父亲也能看得到属下。”
这话就有点吓人了。此话无异于掷向平静湖面的石头，嚯的一下炸了锅。纷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十殿本就因为这事有些费解，如今一听这些人嗡嗡嗡的窃窃私语，顿时心如乱麻，怒道：“都住嘴！像什么话！”
十阎罗殿立刻鸦雀无声。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最高的人，盼着能有一个方向。
“来人，审马一春。”一锤定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违背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