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手无回》梁岌

2、中篇

　　当晚不二进门时，由美子姐姐正在讲电话，见他回来，急忙朝他招手，指指电话。
　　不二放好鞋子走过去，略带狐疑地接过电话。话筒中传来的声音有点熟悉。
　　不二一直静静在听，只在近尾时说了句‘好……我确定……嗯,没问题的！’就把电话挂了。
　　回身时却被近距离站在自己身后的由美子姐姐吓了跳。定神后退开半步，拉开过近的距离。
　　“姐，有事么？”
　　由美子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这么草率的决定，真的想清楚了么？”
　　不二避开姐姐目光，慢慢将嘴角拉成平常弧度，语调认真地说：“姐，我需要这个机会。”这个正大光明，让我全身而退的机会。
　　由美子端详这个素来不让人操心的弟弟半响儿，露出暖暖的笑容。拍拍弟弟肩膀，“周助，不要让我们担心。”
　　“嗯，我知道。”

　　接到聚会的邀请，是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后。原本不二是不想去的，可是拒绝不了河村诚恳地目光。想想自己再见那人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聚会的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不二出门时，时间已过六点五十。果然，门被拉开的那刻，吸引了场内所有人的目光。
　　暗吸口气，不二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去。
　　“啊不二前辈来的好晚饿死我了饿死我了。”首先抱怨的是桃城。
　　“嘶~~你是猪啊就知道吃。”桃城对面传来海堂没好气的挖苦。
　　“海堂蛇，不要忘了你吃了整盘点心。”桃城不甘示弱的回应。
　　不二睁眼，果见桌面干干净净只摆了茶杯茶壶，点心盘子早已吃空叠放在角落，连装饰用的萝卜花都消失不见。
　　“嘶~~”
　　“怕你不成。”
　　桃海之战的当事人，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二字。不过战争的导火索上很快被人泼了碗水。
　　乾一个字都没说，只把紫绿色的不明液体倒进二人的玻璃杯，那两人就立刻消音了。
　　周围尽是了然的笑，桃海二人只是互瞪，敢怒而不敢言。
　　气氛轻松起来，侍者恰巧送来新添的餐具，看着不二，等待不二选定座位。
　　今天大家吃的是中华料理，八个人围着圆桌坐成一圈，以手冢为首，依次是越前、桃城、菊丸、大石、河村、海棠、乾，唯一的空位就在手冢身边。
　　不二有点儿为难，在八双眼睛地盯视下对着那空位迟疑不决。
　　手冢表情上看没什么变化，盯着面前的茶杯如老僧入定，倒是敏感的众人察觉到包间的温度在不断下降。
　　这时候就能看出朋友的可爱了，猫猫动作迅捷地站起来，动作迅速的把大石按坐在手冢身边位置上，再动作迅速的把不二拉坐在自己身边。整个步骤一气呵成。
　　不二坐在菊丸跟河村中间，听着周围恢复的笑声，觉得轻松不少。
　　点餐的功夫，猫猫凑过可爱的红头，贴着不二耳朵说：“不二不二怎么样，我够义气吧！挨着一脸严肃的部长，再好吃的菜也没胃口了。而且啊，大石总爱唠叨，送远点正好，你说是不是不二？”
　　不二笑着点点头，一抬眼，正瞧见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手冢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心里一慌，急忙避开眼。许是动作过急过大，侧开的脸颊，擦过英二软软的唇。不二暗道不好，来不及阻止，耳边传来猫猫高分贝地叫声。
　　“啊~~~我亲到不二了。”猫猫一手捂嘴，像是受害者。
　　目光又一次集中到这边，大石紧张到差点冲过来。
　　不二觉得刚刚开始就盯着自己的目光变得灼热到喷火，让自己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不二周助，你真没用。他在心里忍不住说。
　　桃城看着菜谱，百忙之中插了句，“菊丸前辈，是你亲到不二前辈，是不二前辈比较吃亏啦。”
　　菊丸安静下来，仔细想想果然是自己占了便宜，不由得嘿嘿的笑。伸手环住笑得有点呆的不二，不住点头。
　　“菊丸前辈，亲不二前辈的感觉怎么样？”难得越前也开始调侃这个向来亲近的学长。
　　菊丸想了想，又伸手摸摸不二脸颊，故做认真道，“不二，你的皮肤简直比女孩子还要好啊。”说完自己也开始忍不住笑起来。
　　菜很快上齐，因为不二迟到早就饿得半死的众人很快加入抢食行列。更让人振奋的是这家店菜的味道和它的价钱成正比，让大家吃得兴高采烈，以茶代酒已经不能满足亢奋中青少年的需要。
　　不知谁起头提议要喝酒，若是平时手冢部长肯定会义正言辞的出声反对，可今天的手冢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慢慢喝着清茶。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深知此理的众人立刻派出看起来很像成年人的乾去买。乾也不负众望，很快众人的杯子就被注满。
　　菊丸首先站起来，“为我们取得全国优胜干杯！”
　　众人笑轰轰地喝掉。
　　几个回合下来，众人酒量的先天资质高低就显露出来。酒量最好的是河村、大石、不二，最差的是菊丸、海堂、桃城，乾和手冢处于中游、至于越前，则用身高不够的理由，被强制剥夺了喝水果酒的权利。
　　菊丸的脸色跟他头发相得益彰，死死抱住离他最近的不二不放，唱着菊丸自编的歌曲。
　　忽的，不二感到肩头一轻，侧头看到大石对自己点点头，拖开死抱住自己的菊丸。
　　不二了解地笑笑，听见大石低声跟自己要求换位置。无奈地站起身，看到河村在不断的燃烧，拉着桃城挑战极限。海堂靠在椅子上安静的睡着了。乾捧着笔记不住跟越前说着什么。
　　唯一能坐的，果然还是只有那人身边。
　　不二慢慢捧着餐具坐到手冢身边，手冢见是他，也不说话，沉默着。
　　真是难熬的沉默，周围的喧闹，更衬得这边的安静。不二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会忍不住对身边人说些什么。
　　手机铃成了救命符，不二一看，是家里来电。
　　“……嗯……都在……也在，……还要过会儿才能回去……姐姐，我这边很吵……嗯，听清楚了……啊？这么快……是，我也没想到……那就麻烦姐姐了，恩，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用，我做计程车回去……好，再见！”
　　不二挂了电话，见手冢目光难辨地望着自己，就知道他听见了。
　　不二露出笑，歉然道：“手冢，抱歉呐，我可能赶不上送你去德国了。”
　　薄薄的唇抿成下弧，眼神有着失望和怒气。
　　“去哪？”手冢开口。
　　不二没想到手冢会问，迟疑了下才道：“神奈川！”
　　“神奈川？！”桃城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杯子，“不二前辈你要去立海大附属么？”
　　“啊？不二不二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大家要报同所高中么！难道你就那么欣赏真田，以至于要抛弃我们？”
　　消息太过震惊，大家酒醒了不少。
　　不二觉得自己今天成为焦点的次数太多了，揉揉眉心，不二开口解释。
　　“不是立海大附属，是陵南高校。”
　　“陵南？”桃城惊呼，“就是今年打败海南，和湘北一起进入全国大赛的陵南高校？”
　　“嗯。”不二点头，很诧异桃城会知道。
　　“嘶~~你知道？”
　　“当然！陵南是有着‘篮球场上的魔术师’之称的天才仙道彰所在的学校啊！”桃城一副你孤陋寡闻的表情。
　　难得的，海堂没有理会，对着不二问：“不二学长，你要打篮球？”
　　接话的是桃城，“怎么可能，不二学长的身高，唔……”说到一半被河村捂住嘴。
　　“不二，你真的要去。”乾看了眼手冢，问。
　　“嗯，已经决定了。”
　　“食宿都安排好了么？”
　　“谢谢大家关心，事情都安排好了。”
　　“啊？好羡慕不二前辈，特招生啊，不用参加讨厌的考试！”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不二耐心地答。
　　手冢垂下眼，听着身边人用柔和舒服的嗓音说着话。感觉喝过的水果酒竟然有苦涩的味道。
　　不二说，事情都安排好了，那就说这不是一天两天才决定的事，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不，也许自己是最早知道的。就在那天，不二笑着跟自己说‘再见’的时候。亏他这些天为了他拒绝了那么好的机会，还想在今天告诉他。
　　握着酒杯，手冢觉得这样的场面和他的心情真是明显的对比。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聚会还是散了。
　　众人陆陆续续上了计程车，原地剩下的，只有手冢和不二。
　　入了夜车辆本就少，今天竟然20分钟都没经过一辆。
　　两人坐在街椅上，路灯朦胧的灯光下，不二脸庞柔和异常。他微合着眼，睫毛下一排暗影，看不出表情。
　　“我不知道你讨厌我，不二。”手冢率先出声。
　　不二睫毛抖了抖，慢慢睁开眼，静静看着手冢，复杂的心情使他脑中一片混乱。直到看见远处清晰的车灯。
　　撇开视线，起身，背对着手冢，不二朝远处两点清晰的灯光招招手。坐进车内同时，低语——
　　“我，不二周助，从来没有讨厌过手冢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