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张起灵BG】 顽抗》希尔瓦

41、第三十四章

　　一行人摆脱地下水系的蛇母之后，十七就发起了烧，泡过污水的伤口也遭了感染，溃烂得越来越严重。她整个人像是被病痛折磨去了半条命，比往常更加寡言少语了，偶尔开口接几句他们的话茬，也显得迟钝而恍惚，简直比哑巴的精神状态还要再差一些。

　　唯独好在身体机能还算争气，还能咬着牙闷头跟在他们后面赶路，期间吴邪和胖子提了几次可以替换着背她一段路，但都被拒绝了，她苍白的面容上维持着一种近乎冷硬的坚毅神色，这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的。

　　十七称得上是一个很淡漠的人，真正在乎的人和事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甚至即使是在提及这些人或事的时候，她也不会如此外露地表现出这样的神色，就像是卯着一股劲要同谁搏命，又像是刻意在用极端的痛苦来磨砺自己。

　　磨砺自己。

　　吴邪很快摇着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像她这样的人都还需要磨砺，那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大概都需要到十八层地狱去吃一吃苦头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携带的食物逐渐开始不足，十七因此而看起来更虚弱了，简直让人怀疑她究竟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哑巴的状态好了许多，尽管他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但至少不需要在吴邪胖子的搀扶下行走。

　　吴邪拨了拨还勉强能燃烧的酒精棉，望着头顶孔洞外暗沉沉的夜空，嘱咐他们今晚好好休息。

　　等到明天太阳东升，他们就该从这片地下水道离开，回到地面上的雨林了，当然，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即将步入一片更加危险的境地。

　　无论是蛰伏地底的毒蛇还是粗如水桶的巨蟒，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他们实在已经应付不起了，任何危机都俨然是小鬼的催命符，他们唯一取胜的希望就是速度。这是一段绝不能停下休息的长途跋涉，只有用最短的时间穿过峡谷，才有生还的希望。

　　“你不去休息吗？十七？”吴邪问。

　　十七摇了摇头，环抱着膝盖尽量把自己蜷在那小小的蓝色火焰的光芒里。

　　吴邪觉得她的眼神里又多了很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在陨玉内部看到的东西对她所产生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要大，他没办法不对此感到好奇，但又好像已经没有了再去探寻谜底的力气。

　　至少不是现在，他想。

　　他看着同伴们平静的脸孔，倒是颇有些享受此时此刻的安宁，连胖子吵人的呼噜声都显得尤为悦耳。

　　“我害死过一个人。”

　　吴邪回神看向声音的来源，看见十七呆望着那簇仿佛要随时在黑暗中熄灭的火焰，如果不是此刻守夜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大概会以为她是在同别人说话。

　　“我以前个性其实有些跳脱，在熟悉的人身边话也要显得格外多些，直到出了这件事。”

　　她刻意压小了声音，听起来显得飘忽，倒像从哪里远远飘来似的。

　　“瞎子他们都觉得我是没经过事，受了大刺激，其实不算是，我只是很害怕。

　　“他死后那段日子，我在医院里想了很多，想我总是自诩身手不俗，明明连自身都不能置于一个安全的境地，却始终不够稳重也不够谨慎，早晚、早晚会害死更多的人。所以我必须要改变一些、再改变一些，才可以保护好那些我想保护的人。”

　　“可是我明明改变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做不到。”

　　十七遥遥望了哑巴一眼，低下头来，嗓音湿润，“－－还是做不到。”

　　将灭未灭的微光勾出她半边消瘦的脸颊，吴邪看着她，一时哑然。

　　他突然想起来黑瞎子口中的十七，想他们几个如果是在那个时候遇见该多好，以十七从前的性格，和他、和胖子肯定能聊得到一块去，不过那闷油瓶子估计还是那副样子，沉默地坐在那儿看他们插科打诨，但十七在，说不准能逗得他多说上几句话。

　　吴邪张了张嘴想宽慰她几句，回神才发现十七不知道几时已经嘟嘟囔囔地睡着了。

　　她还是太疲倦了，吴邪叹息，她心里积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今日哪怕只跟他吐露其中一件、甚至都不需要额外的劝解，就已经足够让她倍感轻松。

　　他不知道这样一日日地寡言下去是不是她想要的成熟稳重，但她看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隔日黎明破晓，守下半夜的胖子就把他们轮流拍醒，一起又踏上了离开雨林的行程。

　　穿过危机四伏的峡谷，他们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那种自心底滋生的不安、恐惧让这一天中的每分每秒都显得存在感十足，切切实实地从他们身边流过，以至于他们在回到戈壁滩上见到定主卓玛的时候，产生的完全是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这一路上十七是靠着意志力撑下来的，一看见营地，整个人就脱力地昏迷了过去。躺在帐篷里高烧烧得全身滚烫，即便醒来一下，也是神志不清，无意识地念叨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事情，偶尔会穿插几句哑巴的名字，可惜没有人能够给她回应。

　　休整几天之后，他们启程动身，回到了格尔木。黑瞎子在一周以后找来了这里，劈头就说要接十七回北京。

　　他到的那会儿，十七还正躺在病床上给吴邪讲有关她自己的故事，见他来，也没有过多犹豫就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果决得让吴邪和胖子都倍感意外。

　　他们有心劝几句，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干巴巴地道了一句“再见”，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是他们与她之间全部的告别了。

　　“你的刀。”

　　下楼到停车场，黑瞎子抬起下巴点了点后座。

　　是她在陨玉下收买板凳帮她的那一把，刀柄上刻着字，他知道她最宝贝这个，一出雨林就替她拿了回来。

　　“你可收好了，”他笑道，“之前吴邪发现这刀在别人身上，险些把那小子好揍一顿。”

　　十七不声不响地捧起刀，只顾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瞎子随即转了个话锋，又调侃说：“吴邪问什么就答什么，你倒是老实。”

　　“－－什么都抓不到，会难过。”

　　黑瞎子没料到十七会接话，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又扭回头继续开他的车，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瞒着是为了护着他，是为他好。”

　　“不是。”

　　十七摇了摇头，飞快地否认，眼睛盯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医院大楼沉默了一会，又说：“会很痛苦。”

　　－－这是说哑巴瞒她的那件事儿呢。

　　黑瞎子了然地笑了笑，说：“行啦，有人惦记着、护着是好事儿。”

　　十七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