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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哀不幸 ...


  •   马车行了几个时辰,远远可以看见映带环绕的青山了。荷华却是猛的一勒马,停下来。
      “不对……我们得往回走,扶苏!”她蹙着眉说,“只怕那边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就了结了!”
      扶苏看了她一眼,不做声,手里立刻转了缰绳,猛的一抽鞭子,原路返回。
      果然,傍晚时分,一入金陵城,便听到了些意料中的事情。
      “听说了么,临江仙的花魁,忆姑娘,一早被官府给抓去了呢!”
      “啊?这是怎么的,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招惹了官府?”
      “你不知道,听说,前些日子出的那五条命案,全都是她所为呢!”
      “啊!那怎么可能?她一个青楼女,夜晚不接客,跑去杀人?真真可怕啊!”
      “哎!这又是你不知了,听说是她那弟弟干的。你也知道,三年前负气出走,而今回来,可是一身功夫呢!”
      “这也跟忆姑娘没什么关系啊,人是她弟弟杀的啊!”
      “听说,她才是主谋呢!”
      “啧啧!真不愧最毒妇人心……”
      ……
      荷华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握紧了拳狠狠盯着远处。
      扶苏拉着马缰,看了她一眼。

      关忆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回禁锢她的牢笼,毫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咣当”一声,铁门被一个巨大的铜锁锁上了,她冷笑一下,其实,就算没这个大锁,她也不会逃的,在被抓来的那一刻,心便碎了。再见到他最后决绝的一面,心便死了,逃出去,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
      她冷笑,手往脸颊上一抹,哭什么呢?自己再范不着过这样的日子。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夜已深了,看监的女衙役扔进来一个破烂的瓷碗,里头盛着小半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浸泡着的糙米饭。女看守瞪了她一眼,她认出那是最平常不过的眼神。每当她明丽的走在大街上,妇人们常常投过来的艳羡与鄙夷,然这时,这种鄙夷却更加深了许多。
      她也不说话,盯着那碗饭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伸手过去端那个破碗,反正人都要死了,还在乎这食物干净不干净?她冷哼一声,手刚碰到油腻的碗边,牢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她颤一下,随即听到上头的看守低低的哼了一声,随即便是什么东西倒下地。
      她镇定的站着,不管来的是敌是友,都无所谓了。
      眼前突然一片金石火光,接着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的女人轻手轻脚的进来。她认出是荷华,暗暗吃了一惊,遍被荷华拉着,踉跄的跑出牢房。
      荷华的轻功不错,拉着关忆在厚重的夜色里穿城而过。
      “荷华……”关忆又惊又喜的唤了她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
      荷华低低说:“早知道会没这么顺利的,我便不走了!”
      穿行在丈把高的空中,关忆不由有些哆嗦。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问:“小巳……”
      “你放心,扶苏已经去救他了。”
      她便放下心来。
      荷华把她带到了城外,听的还是那天早晨的那辆马车,车旁一水盈绕,正是缓缓流入城中的秦淮河。
      “车里头有衣裳,你就着河水洗洗吧。”荷华抱着关忆落在马车前,撩开车帘,抛出几件衣服,对她说。
      关忆迟疑了一下,便缓缓走向河边。
      荷华一个人在车尾上坐着,望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河那边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儿,关忆抱着肮脏的衣裳,梳洗一新的走过来。
      荷华回过头,看见她抱着囚服,便诧异:“怎么,还舍不得这身衣裳啊?”
      关忆笑笑:“正是来问姑娘有火折子么,我好一把火烧了它呢。”
      荷华这下明白,笑,从口袋里掏出火折子递给了她。
      “呼”一声,稀疏的面料一下子燃烧起来,在漆黑的夜晚燃得格外明亮。
      渐渐,就只剩下一片灰烬。
      两个女人就这么坐在月下,各想各的心事。
      关忆望着远处的城郭,久久不见人来,终于忍不住问荷华:“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你放心,”荷华收回目光,安慰她,“有扶苏,不会出事的。”
      关忆哦的应了一声,便又不见说话。
      她继而望想远处,等待着他们踏风而来,心情复杂。这世间万事,本就是变幻无情,生活本就是一个躲不过的劫,也许她就是这劫难中最悲惨的那一个,注定要她倍受煎熬。她苦笑一声,耳边却传来荷华的声音:
      “他出卖了你,对么?”
      声音冷冷的飘过来,她打了一个寒战,夜空下,抱住了双膝,压抑已久的心终于不复平静。
      她的肩膀上下的抖动,仿佛依旧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然事实却真真实实摆在面前,是他出卖了她!就是他!其实她早该想到,他上参天的大树,她确实残败的红花;他是官,她为妓。这样的差异已经很明显的昭示了这场爱恋的结局。
      果然,结局是悲惨的,不仅悲惨,而且让她开始绝望。
      在府衙后院,见到他决绝的最后一面时,她便绝望了。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的上让自己的爱人出卖更可悲了。
      “他既然要我死,那干脆死了吧!反正,什么也受过了,死了又怎样?”
      回到牢房,她便想通了。如果不是荷华,明日午时,便是她辞世之时。
      “哼……”又听见荷华冷冷的声音道:“这次是他立功回京的好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可悲啊!你居然爱得这么愚蠢!”
      关忆愣了愣,有些凄凉的笑了笑,悠悠的说:“是啊,我是现在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感情更加愚蠢了!”
      荷华望了她一眼,说:“事实总是令人感到绝望,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关忆疑惑,拧起眉毛看着她,她却一言不发,忽然站起来,向车后掠去。
      关忆走过去看,是扶苏跟小巳。终于还是回来了!她一时泪塞眼眶,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捂着脸,泪水哗哗流下。
      小巳并没有马上过来与她相会,却是在百步开外的地方与扶苏荷华低语起来。过一会,才神色凝重的朝这边走来,扶苏荷华却仍站在那处,一言不发看着他们。
      荷华屏住呼吸,看见小巳神色冷清的朝她走来,怀里抱一件物事,她隐隐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姐,”小巳道,“我回来了。”
      “我替你抱了仇。”他递出黑色的包袱,“我杀了那个人!”
      时间定格在那一刻,关忆蓄满泪水的眼睛突然瞪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姐,给你,那个人的头,我已经割了下来。”小巳又冷冷的说。
      关忆颤抖着手伸出去,咬着嘴唇,掀起包袱的一角,慢慢翻开来看。
      发髻,玉冠,剑眉,星目。
      那样熟悉的眼眉,分明就是曾经海誓山盟的那一个,也是昨日里冷漠决绝的那一个。
      令人费解,他的眼眉居然是舒展来的,在受人一剑即将赴死的时候,嘴角微微翘着笑。
      关忆终于忍不住,崩溃般松下手来,微笑的脸庞从她手中滑落,滚在潮湿的草地上。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划下来,她无声的哭泣着。
      “姐……这样的人,值得么?”小巳不解,有些忿忿起来。
      关忆怔了怔,望向小巳,这个少年,居然有些陌生。
      她又沉默了了许久,终于,擦了眼泪笑笑,又低下去抱起那颗头颅,最后看了一眼,故作轻松的对小巳说:“不值得啊……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就别去想了,过去就过去吧……小巳,”她抬起手摸摸少年的脸,“以后,就剩下我们俩了,你愿意同姐一块么?”
      “姐,你说什么话呢!”小巳红了脸,“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关忆笑笑,“那我们,就随扶苏他们到会嵇去,平平静静过下半辈子吧,我再不想这么……这么下去了。”
      “恩!”小巳使劲点头。在姐姐面前,他便露出这副少见的孩子气来。
      关忆笑笑,怜惜的又摸了摸他的头,然,眼里似乎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像是支撑许就的天,终于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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