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当年》星梦云觞

7、Chapter 6 威逼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夏之泠敲完一段文字之后伸了个懒腰，想喝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凉了。正打算起身倒水，一杯热饮放到了她的面前。
　　抬头，不由一怔。
　　算来有五年多没见了。
　　可他却像是经常见面的老朋友一般，从容地在她对面坐下：“听说你不喝咖啡，给你买了热可可。”
　　“嗯……我……”夏之泠的眼神游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别紧张。”凌知非微微一笑，“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我跟你很熟吗。夏之泠心想，为了掩饰紧张把自己杯子里的凉水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后抬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找你？”凌知非哂笑，“还有，你喝凉水一会儿胃又该不舒服了。”
　　“我不觉得咱们俩熟悉到可以没事也坐在一起聊天。”言语之中，敌意深重。
　　凌知非笑笑：“似乎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情。”
　　夏之泠装傻：“什么事情？”
　　“我承认当时我们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向你道歉。”凌知非真诚地说道。夏之泠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沉默良久后才开口：“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足以弥补三年的伤害吗？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都不曾认识你，从来都不曾有过那三年。”言罢，夏之泠快速收起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凌知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手机震动，是夏之初发来的消息：和之泠聊得怎么样？
　　凌知非苦笑着回：不好。
　　夏之初：慢慢来吧。老实说，我听之源说了当时的事情后都想打你们一顿，更不要说是当事者本人了。
　　凌知非：好。
　　放下手机，凌知非叹了口气。夏之源，高一的时候玩得那么好，到后来他也不再和自己往来，原因就是他护着姐姐。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连她的弟弟都会介意，她本人怎么可能不介意呢？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一个心思多么细腻的女孩。凌知非侧头看着窗外夜幕降临的天，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中学时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对于夏之泠来说，是一场威逼的噩梦。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旦哥就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文理分科意向表，摸底大家的分科意向。作为一名理科生，旦哥十分严谨地设计了“文科”“理科”“偏文”“偏理”和“不确定”五个选项。夏之源愉快地勾选了理科之后，觉得应该照顾一下图书管理员老夏的情绪，又勾了个“偏文”。回头一看，夏之泠正在写英语作业，那张表格被冷落在一旁，上面空空如也。
　　“你怎么还没填表？”夏之源好奇地问。
　　“不知道该去哪个。”夏之泠说着把试卷翻了一面。
　　“这还用想？当然是文科啊！”林世鑫抱着平板边玩游戏边转过来搭茬，“文科每门课都是第一，不去文科太浪费人才了。诶诶诶别碰我……你看，死了吧。”夏之源为了让林世鑫好好和夏之泠说话，有意妨碍他打游戏，林世鑫抗议无效只能收起平板正儿八经地分析了起来：“在我看来，泠姐就是古代的那种才女。你见过才女学数学的吗？再说了，泠姐的物理确实是短板——虽说主要还是因为晟哥不会教——不过不管怎么说，物理不行在理科班真的是很吃亏的。”
　　“可是文科……你打算让我姐以后干啥啊？教语文还是考古？”
　　“嗯……好问题。”林世鑫被难住了，煞有介事地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教语文也不错。其实就算现在让泠姐去教语文问题应该也不大。”
　　“胡说八道。”夏之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向夏之泠，“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先把作业写完比较重要。”夏之泠依旧很平静，似乎他们在讨论的事情与她无关。

　　夏之泠很平静，旦哥却很难平静下来。他看着刚收上来的表格里，夏之泠勾选了“偏理”一项。文科这么强的孩子怎么能去读理科呢？还指望着高考的时候她能给文科拿个好成绩呢。
　　静姐端着枸杞菊花茶走过来：“分科意向表？”
　　“对。”旦哥说着叹了口气，“林老师，夏之泠的意向是理科。”
　　“什么？”静姐惊得几乎把水杯砸到地上，“怎么会是理科呢？”
　　“我也很意外。”旦哥有些苦恼地挠挠头，却见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都围了过来。
　　英语老师Ms. Lee：“理科倒也是学英语的，她要是学理科英语倒是能秒杀一大片理科生。”
　　数学老师文育才：“是不是这学期的立体几何让她受打击了？我看她这部分内容学得有点吃力，数学成绩确实有点下滑，担心到了文科班不占优势？不过这部分到后面理科比文科用的方法会简单点……”
　　物理老师晟哥：“就她那物理成绩还学理科？她物理不好怕不是天生的吧。”一旁夏之泠初中的物理老师小曼：“胡说什么，她初中物理是满分的。”晟哥十分尴尬摸摸鼻子，假装刚才自己什么都没说。
　　生物老师凤姐：“我好像没什么发言权……反正她生物都是满分的……”
　　旦哥：“其实她化学学得也还不错……”
　　“等一下，偏题了。”静姐威严地摆摆手，“元老师，你先和她谈谈吧，问问她为什么想学理科，总得知道了原因才好对症下药。”
　　老师们都身经百战，当即明白了静姐的言下之意：这根本就没打算放夏之泠去理科班啊。文育才忍不住推了推眼镜，在心中默默地同情夏之泠。
　　夏之泠想读理科的事情在年段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夏之泠本人的确是纠结的，正如老师们说的，从目前的成绩来看的确文科占优势，但是想到未来两年还要背书就很头大，而且有点想当医生，那就必须是理科……
　　而旦哥找夏之泠谈完之后发现根本劝不动，这孩子只会沉默着低头听他说，问她意见就一句，理科。
　　旦哥束手无策，于是静姐在夜自习前把夏之泠叫到了办公室。夏之泠仍然记得，那天七楼办公室外的星空很美，夜幕下万家灯火依旧。
　　那天静姐说了很多话，无非就是读文科高考成绩会比较高。夏之泠沉默不语，手缩在校服外套的袖子里攥紧了拳头。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听老师的话，但直觉告诉她，这次老师说的不对。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底子和成绩，却没有看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背书；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是为她好，焉知不是为了两年后有一个文科高分对外吹嘘？
　　“别光我说啊，你怎么想？”静姐喝了一口水，问道。
　　“我还是想读理科。”夏之泠小声说。
　　这回轮到静姐沉默了。其实她很愤怒，这说了快半小时怎么一点不买账呢？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和小孩子生气，要保持年段长的风度。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读理科。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教室了，还有很多作业没做。”夏之泠飞快地给静姐鞠了个躬就跑了，快得静姐根本来不及反应。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静姐端着枸杞菊花茶长吁短叹。
　　夏之泠停在七楼办公室和六楼教室间的楼梯上擦了擦眼角的泪。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只是觉得胸口堵得慌，几乎喘不过气。五年后的夏之泠明白了，那是一种权力不对等的威逼——哪怕静姐看起来和颜悦色，但她不仅是老师，更是年段长，她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压迫和命令，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当时十六岁的夏之泠，以单薄的身躯承受着这种莫大的压力，在两年后的高考中，用自己的成绩让所有老师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