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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今跃忒好奇,到后台,换衣服的时候还忍不住问孟芸凌:“孟哥,嫂子到底来没来啊?她真在底下坐着?”
      孟芸凌心里乱糟糟的,嗯了声,抬胳膊脱掉大褂,扯过衬衫往身上套。
      “到底哪个是?第一排家属都被认领完了,我也没见嫂子啊。”
      “……你嫂子脸皮薄,没坐第一排。”
      “啊?那她坐哪儿呢?”今跃换衣服快,见孟芸凌还在穿裤子,就坐一边等他。
      社里都是大老爷们,下了台凑在一堆换衣服,有人换的快,有人换的慢。
      孟芸凌属于后者,别人一身都穿完了,他才慢悠悠拎着裤子,开始从脚上套。
      孟芸凌个子偏高,一米八三,身段生的极其漂亮,宽肩窄背,还有腹肌人鱼线。偏偏大褂是个直筒,身上一穿,什么线条都看不出来,只远远瞧见这人身姿挺拔,手握纸扇,一颦一簇里全是韵,细瞧眉眼也挑不出毛病。
      一句话,有人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甭管穿什么,总与本事相辅相衬。
      孟芸凌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什么都不穿,只穿一条裤衩上台,照样能用口头艺术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相声上头。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听相声归听相声,他这副□□还是极具欣赏价值的。
      比如今跃,回回看他孟哥换衣服都跟看脱衣服似的,单手撑着下巴,满眼精光,好似一个眼光毒辣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子,欣赏中带着点审判,审判中带着点欲望。
      他孟哥就骂他:“你老这么看我,搞的我跟一街头工作者似的。”
      今跃摊手,一脸无辜:“没办法,谁叫你好看。我又不瞎,天天对着家里那位浓妆艳抹的大小姐,猛一瞧见你这么清新可口的,当然憋不住要看两眼。”
      他反问他孟哥:“你这么帅一男的,又会说相声,简直皮囊灵魂占全了,谁会不喜欢?”
      谁会不喜欢,孟芸凌不知道,他就知道他喜欢的那个见惯了大鱼大肉,从七年前就不再把他放在眼里。可能在人家心里,他还不如某某导演分量重。起码导演是人家的衣食父母,而他呢,他就是个屁。
      孟芸凌换完衣服,抑郁了,心想结婚有啥用啊,到头来还不是栓不住人?
      这一抑郁,他连聚餐都不想去了,等前边散场,跟索月绍陈家贤两位恩师打过招呼,围巾口罩一戴,准备回家。
      礼堂有个后门,专门存放自行车。
      寒冬腊月,孟芸凌推门出来,冷风蹭着皮肤刮过,冻的他倒吸一口气,抱着胳膊去车棚找自己的老式自行车。
      天黑灯暗,车棚里的自行车乱堆成一片,孟芸凌进去棚子,一辆一辆挨着瞅,好不容易找到他那辆掉漆的老二八,忍不住开口破骂:“操,哪个孙子把我车座套顺走了?!两三块的东西,不会自己买啊!”
      他怕冷,一冬天骑车上下班,全指望纯棉车座套暖屁股。
      哪想有人屁股比他还金贵,演个出的功夫,就给他顺了。
      怎么办?唉,没座套也得回家啊。
      孟芸凌安慰自己两句,车子推出来,长腿一迈,跨上去。
      叮叮推了两下车铃,吹着口哨,脚上用力一蹬,歪歪扭扭沿着巷子骑出去。
      十二月的晚上漆黑幽静,月牙高高挂在夜空,青白色的光照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偶尔一架飞机略过,空气中发出轻薄的嗡嗡轰鸣。
      小巷统共十来米长,老二八晃晃悠悠轧过青石板,咯噔咯噔的声响伴着京韵小曲,别有一番风味。
      孟芸凌家住南边,一片未拆迁的老房区,跟礼堂离着十万八千里,骑自行车得两个小时才能到。
      快出巷口,他减速,推了两下车铃。
      这种盲角最容易出事故,演出前礼堂承包人还特意提醒他们,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快过年了,大家安安全全的过来,安安全全的回去,甭出什么事故。
      孟芸凌前脚惦记着这话,后脚就一个急刹车,被一辆火红火红的玛莎拉蒂堵在了巷子口。
      这车停的忒有技术,车身紧贴巷子口,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一点出去的机会都不给人留。
      孟芸凌有点想骂娘,这一天天都什么破事儿啊,三把叉那么多条大道不走,偏过来走后边这羊肠小街,还把我给堵这儿了。
      他跳下车子,把老二八支在地上,过去敲敲车窗,跟人商量:“老哥,我急着回家,麻烦您让个道成吗?您挡我路了。”
      玛莎拉蒂沉默几秒,车窗慢慢降下,露出一张英气漂亮的脸。
      这张脸私底下比荧幕上好看多了,孟芸凌傻站在车前想,你看这副蕴着朝气的平眉,这粲然浓密的眼睫毛,这细长深邃的丹凤眼,这悬胆鼻,这粉里透红的小嘴唇……
      这张脸还是七年前那张脸,可是这个人,却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人。
      刺骨的寒风像是刀刃,一刀一刀贴着汗毛往脸上剐,孟芸凌脸蛋疼,鼻子疼,头也疼,可这些再疼,也比不上胸膛里那颗跳动的玩意的万分之一。
      没出息的玩意儿,疼什么疼?七年时间还不够你结疤?干嘛一见到叶南墨就跳个没完,你把人家当白月光,人家把你当胸口饭粒,说不定早就想着把你扒拉下去,一身清净呢。
      孟芸凌退了两步,沉着脸踢开老二八支脚,搬着车子转一百八十度,朝巷子另一头走去。
      没走两步,他听见身后开车门的声音,叶南墨下来了。
      孟芸凌心脏狂跳,跨上老二八就要蹬车走人。
      脚上没来得及用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他胳膊,半喘着气叫了声:“孟芸凌——”
      这一声像是刀,像是剑,笔直地穿透孟芸凌的胸膛,直捅心房。
      胸腔里汩汩流着血,浓重的血腥气蓖麻一般窝在心口,疼的孟芸凌浑身直发颤。
      他像是触电,猛地拂开叶南墨,紧闭双唇闷头向前走。
      叶南墨追上来,一把摁住车筐:“我不方便在外面待太久,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说完,从孟芸凌手里抢过老二八,随便停进车棚里。
      孟芸凌沉着脸,一个字不发,冷冷地看着叶南墨。
      半晌:“舍得回来了?”
      语气十分不善。
      叶南墨一怔,刚要回答,孟芸凌又说:“我不听解释,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七年,整整七年,一个电话没有,我每次在电视里看见你都觉得自己跟傻逼似的。叶南墨,我好歹是个有心的,就这么被你当二百五耍着玩!你是不是觉得别人喜欢你都是理所应该的,我面不大,所以活该待在犄角旮旯盼着你啊?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巴掌扬起来,看着这张脸,最后又垂下去。
      整条巷子一个人没有,二人面对面站着,情绪复杂地看着彼此。
      孟芸凌出奇愤怒,不全是气叶南墨,更多的是气自己。
      这跟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他本该左搂右抱,一脸不在乎地告诉叶南墨我有没有你都没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肚子火生生憋在肚子里,发泄吧,不舍得,不发泄吧,自己快憋死了。
      背不下来贯口,被师父拿戒尺打都没这么疼,孟芸凌恨恨地想,不就是一个叶南墨,天底下这么多魑魅魍魉,偏偏让一个叶南墨把你拿住,你到底有没有出息?抽他啊,骂他啊,大嘴巴子哐哐打啊,心疼个屁。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又把拳头举起来,咬咬牙,打下去。
      用尽全力一声闷响,却是打在自己脸上。
      “……你走吧,我不该惦记你。”孟芸凌牙齿咬的咯咯响,他闭上眼皮,慢慢地说,“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叶南墨,这七年我就当跟老天爷买了两千五百天的彩票,从今往后,咱俩到此为止。”
      他没去车棚推车,光是这几句话,他就把力气用完了。
      孟芸凌郁闷地想,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这么个玩意。自己也是,干嘛把话说那么绝,万一人家有什么苦衷呢,叶南墨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你再把墙给他堵死,让他还怎么道出真相?
      他揉了揉脸,越想越后悔,越想越难受。
      回去吧,怪打脸的,不回去吧,还真不想这么跟叶南墨分了。
      光买那破戒指就花了十来万,一对十万,一只五万,五万块钱都够租五年房子了……
      孟芸凌分不清他是舍不得那五万块,还是舍不得叶南墨,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稀里糊涂拐回去,站在了叶南墨面前。
      四目相对,孟芸凌有点尴尬:“咳,我收回刚才的话成吗?有点说早了。”
      叶南墨猛地抱住孟芸凌。
      孟芸凌僵硬的不行:“怎,怎么了这是。”
      话没说完,被叶南墨捧住脸,歪头啃在嘴上。
      稀里糊涂一顿嘬,亲的孟芸凌脑袋发涨,脸皮子直发烫,快喘不过气了,叶南墨才放开他,低低地问:“我刚才一直在台下等你牵我,你怎么不下来?”
      孟芸凌脑瓜子嗡嗡的,心里那点火散了个一干二净。
      这算怎么回事啊,分手分的好好的,说的那么硬气,他都准备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叶南墨突然来这么一出。
      孟芸凌鼻子有点泛酸,又心酸,又恨自己不争气:“我,我哪知道你等我呢,我还以为你那职业不方便露面。”
      叶南墨笑着捏他鼻子:“有什么方便不方便,凌哥,不管我出去多久,我不还是你家属么?看着人家成双成对的上台,我还纳闷呢,我就在底下坐着,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去后台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又难过又羡慕,第一次错失影帝的时候都没这么难过。”
      孟芸凌百感交集,眼圈热的要命,眨眨眼,豆大的水珠啪嗒落下来。
      叶南墨拿大拇指给他揩去眼泪:“哭什么,我才该哭呢。一不偷二不抢的,怎么还见不了人了?”
      泪腺再崩不住,孟芸凌呜呜蹲下去,眼泪鼻涕流的厉害。
      七年,他憋了整整七年,这七年再难受他都忍住了,可现在,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再多的苦痛他都能受,可无论他搭建多么坚固的城堡将自己围起来,永远有一个叶南墨站在城堡地下,冲他挥挥手里的野花,小声喊一句,“凌哥凌哥,陪我玩呀。”
      相声台上老拿媳妇开玩笑,可谁也不知道,孟芸凌的媳妇对他来说就像一块磁铁,只要对方叫他,无论何时,他一定会不受控制地击碎所有禁锢,头也不回地奔向他。
      阔别七年,如今,他的磁铁终于回来了。
      又回到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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