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Get Lost.》Waterr酱

8、第四章（2）

　　“还能怎样过啊，我一个人，快快乐乐。
　　“一辈子很短啊。”
　　“……对不起。”
　　“老子一个人活了三十多年了，你见我缺胳膊少根腿了吗？不照样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吗？
　　“一辈子不过七八十年，车没撞死我，刀没捅死我，火也没烧死我。我陆北野这么牛逼的人，还怕熬不过这几十年吗？
　　“……只不过身边没有你罢了……还有什么能绊得住我的吗？”
　　“嗯，对。”

　　“嗯，对，你牛逼。”许之南拖着行李下了车站，对着手机里的人道，“陆北野最牛逼了。”
　　手机对面是一阵奸笑。
　　虽然是冬天，但阳光很足，照得人眼晕。
　　许之南只顾着跟电话里的人讲话了，没看清脚下的三层台阶，脚底一空，直接从上面蹦了下来。
　　人安全落地了，手机……飞了。
　　许之南低头臭骂了一句，捡起手机一看。
　　……屏碎了。
　　“操。”他又连按了几下，手机依旧黑屏。
　　这他娘背气的手机都摔坏了？
　　他托着行李，满怀怒气地朝家里走去。
　　他家所在的那条街离火车站并不远，为了尽可能的省钱，许之南硬是步行走到了小区。
　　一进小区门口就看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秋衣的大妈们正在随着音乐欢乐地舞动着手臂。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许之南在那群人中瞥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眼神。他立马压了压帽檐，准备小跑过去。
　　但是可惜自己太耀眼了。没走两步，身后一个声音炸了起来……
　　“……许之南！你个王八犊子还知道回来？！”
　　许之南撒腿就跑。

　　该来的还是会来。
　　回家之后，他妈就把他扣在了沙发上当面质问，严刑拷打。
　　他爸倒没说什么，坐在一旁一边吃嗑瓜子一边看戏。
　　许之南吞吐道：“其实…我就回来过个年……”
　　许妈听就炸了毛：“你个龟孙儿你还想去哪！！！”
　　许之南一脸难为情：“我这不是欠人钱了嘛……”
　　“还欠人钱你不想活了！”许妈一个鞋底子就糊了上去，“你这孩子都跑回来了，还跑回去干嘛！缺心眼吗！？”
　　“这不行，妈，”许之南突然正经，“我可是诚实守信的社会好青年！跟人家说了回去我就必须得回去！这是人性，做人的基本准则！”
　　他突然就想到了临走时陆北野拱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
　　那还是人吗？啧啧啧，不堪入目。
　　“不错，老子的儿子就是刚！”本来一旁看戏默不作声的许爸开口了，“一过完年就给我滚回去，多看你一眼我都角膜炎。”
　　须臾，他又意犹未尽地补充道：“我是不会给你打钱的。”
　　许之南：“……”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
　　十点四十，修理店差不多营业了。
　　他起身，小心地绕过那位“自燃体”，回头道：“爸，我拿点儿钱，修手机去。”
　　许爸点了点头：“敢拿钱去抵债，手指头都给你敲下来。”
　　这个不给钱的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果然是行家。
　　手机店老板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手机换个屏还是个宝，只不过得过上个几天儿。
　　存下手机的那一刻，许之南仿佛找回了在学校被没收游戏机的感觉。
　　他走出手机店，放眼看向大街。
　　唔。
　　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白杨，熟悉的路牌和小店。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近邻远邻的人脸，这都是他熟悉的，都是令他心里舒服得很的。
　　可仔细一想，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落。
　　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一只小黄狗大摇大摆地从他身旁走过，还回头挑衅地叫了两声。
　　许之南眼睛一亮。
　　啊！想到了！
　　他急匆匆地找到了街角和蔼可亲的公用电话亭，将熟记的电话号码一股脑儿输了进去。
　　心脏在砰砰乱跳。
　　许之南屏住呼吸。
　　电话只响了三秒，连接都没接就被对方挂掉了……
　　许之南觉得一定是北狗手滑点错了，完了之后又拨不回来。
　　他又忙按了一遍。
　　这次电话响了六秒之后，终于接通了。
　　许之南兴奋不已，欲开口，对面当头拍来一句话：“我不买保险。”
　　“嘟——”
　　“……”
　　许之南觉得这次他一定是没看清号码给误会了。他不死心，又按了一遍。
　　这次秒接，许之南心激动手颤抖。
　　“我不做人流不买房子不上大学不想看孩子！别打来了！”
　　“嘟——”
　　“……”
　　许之南沉默着看了一眼电话机，决定再打最后一次。
　　真的，自己家的狗，莫气。
　　他郑重地按上了电话号码。
　　“嘟、嘟、嘟、嘟——对不起，您……”
　　“……”他烦躁地扣上了电话，“操。”
　　这小子是平时被推销电话唬出阴影了吗？
　　看来没办法，只能等他可爱的手机修好了。
　　许镇境内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突然觉得有些悲壮。

　　距除夕还有三天，街上闹得很。
　　许之南去手机店取回了手机。
　　开机的第一件事，他打电话给了陆北野。
　　回应他的是一阵忙音。
　　许之南有些疑惑，又有些烦躁。
　　街市里太闹了，耳边乱糟糟的。许之南突然很想揍人。
　　这时那个手机店老板匆匆跑了过来，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他。
　　老板一脸歉意的弯了弯腰：“太对不起了！修手机的时候把卡拿了下来。忘还给你了。”
　　许之南一拍腿。原来是方才没放上手机卡，怪不得一条未接来电都没有。
　　待他将所有设备检查无误后，打开手机。
　　只有三个未接来电和四条短信。
　　虽然都是陆北野的，但他还是有些失落。毕竟他们已经是近一周不联系了。
　　许之南没打电话给他，只是发了条短信。
　　许之南：在休息吗？
　　北狗：哥哥在哪里？
　　对方居然是秒回的。许之南欣喜极了，那些烦躁什么的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许之南：在大街上，刚取回手机。
　　过了许久，对方未答复。
　　许之南拍了拍脑袋，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让人发晕。
　　手机响了一声，他立马低头查看。
　　北狗：南叔是蹲在路边上吗？
　　许之南：？是啊。
　　北狗：旁边是有颗树吗？
　　许之南就是看这边有阴凉才蹲过来的。他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预感。
　　许之南：？？？是的。
　　北狗：抬头看看。
　　许之南一抬头，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所有所有一切东西都化为了白雾，模模糊糊，悬在他的眼角。耳边的喧嚷声戛然而止，他只看的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穿过川流不息的车辆，微笑着大步朝他走来。
　　那个男孩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眉梢，弯弯的眼睛，还有他欢喜至极的小虎牙。
　　他以为这样的场景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可今天，他看到了。
　　纷杂世界，可以忽略一切，眼里只装的下一个人。
　　陆北野笑着来到许之南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之南有些迷茫地站了起来。
　　这太不真切了。
　　陆北野现在就站在他眼前，站在这个他熟悉极了的城市里。
　　他惊讶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陆北野的手指悄悄绕过他的指尖，笑道：“想南叔了。”
　　见许之南依旧一脸不可思议，他又补充道：“打你电话你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想看看你又看不到，只能自己找来了。”
　　的确是自己找来的。
　　他之前在许之南的手机相册里看到他的各种照片，大多数是风景照。海岸、夕阳、街道、社区，还有一棵棵挺拔的白杨。
　　那时候陆北野问他这是哪儿，他说这是他的家乡。
　　许之南本以为陆北野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他将这些东西牢牢记了下来。
　　他待在陆北野的家乡，殊不知陆北野也想亲眼见一见他的家乡。见一见到底是如何的环境，才会造出如此让他欢喜的人。
　　“很怕你不回去了啊。”陆北野望着他。
　　许之南心里一颤，突然很想亲一亲他的鼻尖。
　　他笑了，顺便给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怎么会不回去啊？都说过一定会回去的，你南叔我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吗？”

　　许之南不接电话的头两天，陆北野真的慌了。
　　他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真的很怕许之南不回来了。
　　小时候他爸爸妈妈跟他拉勾勾，说忙完这一阵子就回来，叫他一定要乖乖等着，不能害怕。结果他没怕，他爸爸妈妈再也没回来。
　　大一些了，他姐姐跟他说，她要去国外上学了，毕业了就回来，还给他带好吃的。结果他信了，他姐姐也再没回来。
　　这一次，许之南坚定地对他说，他过完年就回来，叫他乖乖等着不许乱来。他没有乱来，可许之南却没再联系他。
　　他怕他会消失，就像以前从他身边一个个消失掉的人一样。
　　他好不容易要把心打开了，他怕他无比信任的人，会再一次残忍地把门锁上。
　　所以他来了，找到许之南来了。
　　陆北野突然停下步子，抬头在许之南嘴角一点。
　　许之南愣了半天，耳尖一片火烧。
　　他想过，要是陆北野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他手或者吻他，自己会不会躲避呢？
　　那是他觉得他会，因为他觉得旁人看他们一定会以很奇异的眼光。
　　可是当陆北野真的吻到他时，他才发现，牵着的才是心头上的，别的都是浮云，去他妈的电灯泡们，滚吧滚吧……
　　陆北野歪歪头，无辜道：“南叔你耳朵可真红。”
　　许之南一巴掌拍过来，撇嘴道：“你就等着吧，你看一会儿耳朵红的人是谁。”
　　走了一会儿，许之南问：“你住在哪里？”
　　“你家里，”陆北野笑，“不想住酒店，就想跟着你。”
　　许之南汗颜。这人怎么骚话张口就来呢。
　　在进小区时，许之南松开了手。
　　见陆北野有些迟疑，许之南缓缓开了口：“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告诉爸妈我们的事儿。”
　　陆北野“哦”了一声，听不出有什么别的感情。
　　许之南又立马解释道：“我妈现在正在气头儿上，我怕她一时半会儿受不了。”
　　陆北野忍不住笑了：“南叔你急什么，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
　　许之南也缓缓笑了，他点点头。
　　是啊，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呢。一辈子这么长，陆北野也愿意等，他许之南也愿意等。

　　结果是许之南被家里赶了出来，拖着行李跟陆北野住进了酒店。
　　许妈是不想叫陆北野进家门儿住的。
　　于是许爸是这样说的：“滚滚滚，人家救了你，你这样对待人家。快搬过去跟人家一块儿住，这才够男人。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快快快滚！”
　　许之南再次为他到底是否为亲生这件事沉默了。

　　夜里，许之南坐在窗前画画。
　　一开始他十分不明白，陆北野为什么要只订一个房间。
　　但是他现在貌似明白了。
　　他画完半张画，欲要刷笔时，不经意一回头，看到了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陆北野。
　　男孩子的头发湿哒哒的，修长的脖颈上还沾着几滴小水珠。
　　许之南心里又涌过一股燥热。他别家脸去找换洗的衣物。
　　陆北野擦完头发，衬衫还没有扣好，衣领大敞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膛前线条轮廓刚刚好，还有漂亮的锁骨。
　　许之南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这人…真的好犯规啊。

　　许之南静静地侧躺在床上。
　　陆北野今晚难得安静老实。大概是奔波了两天累了，这回居然没在打游戏，也没有黏着许之南。
　　外面的淡淡月光洒在被单上、地板上，整个屋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气氛。
　　许之南想睡觉，但一闭上眼就是某狗的笑脸，还有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线条和脖子上湿哒哒的水珠。
　　他有一阵子没撸过这狗的头发了。他的头发很软，许之南动了动手指，居然很想现在立刻马上揉揉他的头。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这声儿大概是陆北野下了床。
　　可能是去个厕所吧。许之南伸了伸腿，背后那一块儿床面儿突然就陷了下来。
　　陆北野没去厕所。他从自己的床上跳下来，怀里抱着枕头跑许之南床上来了。
　　他把枕头一搁，照着许之南身上贴了过去。
　　许之南霎时间感觉自己后背烧了起来。
　　他向一边躲了躲，生怕自己会惹不住做出什么不恰的行为。
　　看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陆北野乐了。他伸手戳了戳许之南的背，语气尽是挑弄：“躲什么呀？南叔。”
　　许之南闷声道：“别逼我，离我远点儿。”
　　陆北野乖乖地收了手。
　　结果不一会儿，无聊少年又缠了过来。
　　他对着他的背，靠近在他耳边缓缓吹了口气，调戏道：“南叔怎么这么早就睡啊？南叔真的不想再多看一眼你的男朋友吗？”
　　“嘘……”
　　“南叔，这么多天不见了你真的不想念你的男朋友吗？南叔……”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扣，翻身而上。
　　“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不等陆北野张口，嘴便被许之南堵上了。
　　霸道又绵延。来时气势汹汹，却又慢慢慢慢温柔下来。
　　一个想扑倒，一个想要被扑倒，一切都顺理成章。
　　无需言语，无尽浪漫。
　　陆北野伸手拨了拨许之南的头发。
　　他的发丝冰凉，但陆北野还是疼，咬着牙不出声。
　　许之南忍不住笑了，他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与他十指相扣。
　　陆北野又憋不住闷哼一声，低声骂道：“cao、cao你爸爸啊……轻点儿…轻……”
　　许之南突然有些心疼。他捋了捋陆北野额头的头发，低头咬了一下他的耳尖。笑道：“知道疼了？刚才是谁把自己送过来的？叫哥？”
　　陆北野咬着牙，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行，哥，我他妈…错了……操…爸爸我错了……”
　　许之南会心一笑，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
　　“爸爸爱你。”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灯暗透了。
　　一片漆黑，不过有月光星星点点漏在耳边。
　　“南叔，真想欠你一屁股债，然后跟着你打工，你像住在我那里一样养着我。真想这样，南叔。”
　　“真想哪样？抓着被单叫爸爸？”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