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万里》囡来信

11、第十一章

　　江家齐遭难，嘉煜要离宫。
　　曦贵妃被贬了。
　　曾经荣宠无限，如今只能和低位份宫妃挤在一处，连一宫的主位都不是。
　　江家数月前犯了事。今年的季风异常，南方的大片土地受涝严重，河道淤塞，洪水肆虐。皇帝不管事，端王近日又献了几个异族美女，几个美人轮番在皇帝面前说江家的坏话。
　　江家家主江源原是工部尚书，对治水一道颇有见地，于是迁为两江总督，下派去治理河道。奈何今年的洪灾特别严重，花了大价，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修好了一座堤坝，洪水一来便冲垮了，人死了很多。数日暴暑，大量尸体没人管任由阳光暴晒，一时瘟疫四起，庆幸随行许多大夫，控制住了疫情。
　　这治水本是皇帝的国库出钱，众官不论是芝麻小的还是位高权重的，都想着从里面捞点油水，这样一来，真正到下面的钱并没有多少了。
　　皇帝派的事没办好，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家。
　　同时很看不惯曦贵妃的淑妃，告发了曦贵妃。淑妃其实是曦贵妃的庶妹，原早早的送入了宫，长得颇乖巧可人，也很得皇帝喜欢，没想到同年江燕这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被皇帝宣进了宫，抢了皇帝对她的宠爱，还被封了贵妃，偏偏还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本是一家姐妹，都应该为家族着想，不互相扶持，至少也不应该暗中害人，可惜江燕这个庶妹是个没头脑的，只想着要把江燕弄死，千方百计揪曦贵妃的小辫子，终于给找到了。
　　曦贵妃小产过两次。淑妃收买了曦贵妃身边的一个丫鬟，知晓了原来曦贵妃的小产不是意外，是她自己打掉的。时间比较久远了，人证物证也不好找，淑妃便伪造了许多证据，把事情捅到了皇帝那里去。
　　“姐姐与我本是一族姐妹，当日听到姐姐小产的消息，心里也是痛苦难当，没想姐姐竟然是自己打掉的。”淑妃一边哭，一边睁着一双盈盈泪目看着皇帝。
　　“皇上的孩子本就少，姐姐你不为自己和江家，为着皇上，为何就留不得这两个孩子呢？难道皇上待你不好吗？”皇帝一脸震怒，他曾经因为这两个小产的孩子心里惋惜愧疚了很久，还杀了两个和此事有关联的宫妃，没想到今日才得知竟然是她自己主动打掉的。
　　“贵妃，你就那么讨厌朕吗？”
　　曦贵妃嗤笑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皇上既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问呢？”
　　皇帝沉默了许久。他小时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母亲死后养在了太后名下，每年宫宴都会看到她，美丽的像仙女，他就躲在角落偷偷看他。他不是没想过娶她，可她是江家长女，江家是不愿意把长女嫁给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的。后来听闻她喜欢上一个品级不高的男人，最终嫁给了那个男人。他于是知晓，只要喜欢，身份永远都不会是阻碍。等他大哥们互相争斗都死光了，他当上皇帝之后，便立马把她抢了过来。她对他冷淡，他不在乎，他想只要给她最好的，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当年你把我箍在这深宫里面，早该想到会有今天。”曦贵妃一脸愤恨。“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恨不得用刀捅我的肚子，我很恶心。”
　　“朕……”皇帝语塞，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曦贵妃连辩解都懒得说，看来真的是厌恶他。
　　“皇上，如今您想把我怎样都行。臣妾的侄儿江殷九岁，臣妾只求您一件事，放他出宫去。”她背后还有江家，就算被贬也无人敢害她，只是如今殷殷跟着她已经不安全了。她在宫外有一处宅子，便送殷殷去那边，只说是个富家少爷的外室子。
　　“好。”皇帝知晓曦贵妃对那孩子有多宠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想着如今再追究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便由着去了。
　　曦贵妃面带笑意，一张秀美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躬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谢皇上恩典。”

　　李嘉煜刚从先生那里回来，看到茽秀宫一行人一脸丧气，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心中疑惑，便拉着一个小丫鬟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收拾东西？”
　　眼前的小男孩皮肤白皙，五官极为精致，貌若好女，穿着牙青色衫子，嫌热还撩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头发也乱蓬蓬的。
　　“小少爷，娘娘被贬了，要搬到临翠宫偏殿入住。”
　　听闻娘娘被贬了，李嘉煜迈开小腿便往内殿奔去。“姨姨——”
　　听到清脆的小奶音在叫她，曦贵妃奔出来便抱住了她。九岁的小孩已经有点沉了，奈何殷殷每日还吃那么多，脸吃的胖嘟嘟的，她都怕再过一年抱不动她了。
　　“殷殷今日可有认真读书？”
　　“殷殷可乖了！先生讲的太简单啦，昨夜里温书时我就已经记住了，他今日还要讲一遍，哎！”小男孩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
　　“姨姨，你没事吧？”小男孩一脸关切，曦贵妃笑了起来，“你看姨姨像有事的样子吗？姨姨开心得很呢，那皇帝终于不来烦我了。”
　　小男孩听了，思考了一会点点头，眼中是止不住的关切，“殷殷也觉得。那皇帝看起来傻乎乎的。”
　　曦贵妃把小男孩拉进了内室，“你看看鹦哥，哭成什么样了，都是大姑娘了。”鹦哥如今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张脸清秀小巧，皮肤细嫩，此刻双眼又红又肿，还在打嗝。
　　“鹦哥姐姐，不要哭了，殷殷给你擦擦。”鹦哥没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小少爷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少爷！
　　曦贵妃把小男孩拉在一边，关上了门。
　　“殷殷，今日给你说的话，可要千万记住了。姨姨以后不能陪你了，你自己要小心，万不可再马虎。”
　　“你可知晓你父亲母亲是谁？”
　　“姨姨你告诉过我的，我爹爹是齐国公李江远，娘亲是苏家二女苏青玉。如果告诉外人的话。我爹爹便是江尚，娘亲便是王妙。”
　　“嗯，只是这事你只能埋在心里。虽说过去了这么多年，国公府如今有了点起色，但我还是怕有人要来害你。府里有一位替身，是我和你父亲早年安排的，就是怕人要来害你。”
　　“姨姨以为还可以保护你很久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今日是有人想打压江家设的局，此番是逃不过的劫数，所以姨姨今日才告诉你这么多，你要清楚你是齐国公李家的顶梁柱，你虽是个女儿，却要干男儿的事。”
　　“姨姨莫要看轻了女子，古有武后则天，月伦夫人，花木兰，今有我李嘉煜，未尝不可。”小小的男孩站在曦贵妃面前，一脸坚定。曦贵妃一脸欣慰，抚摸着眼前小男孩黑黑的长发。
　　“你能这样想，姨姨真的很开心。你记得姨姨曾经给你说过的话吗？女子若是被箍在这宅院内，便与玩物无异了，只是千百年女子摆脱不了这种境地，即使有女子想过，但也只有极少的人能做到。仅仅不依靠男子，就是很难做到的事。”
　　“姨姨的话殷殷一直记得，也会一直为此努力。”
　　曦贵妃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这孩子先天聪慧，文武皆是一点就通，并非池中之物，不甘于困在浅滩，早晚会有一天翱翔九天。

　　“曦贵人，小公主来了。”
　　封烟如今也九岁，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团子，长得极其讨喜，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灵动可爱，小嘴也很甜，直哄到人心里去，皇帝也很宠这个唯一的女儿。
　　本来封烟这个年纪的小公主，都应跟着女先生学琴棋书画，插花绣艺等等，但封烟却不愿意，非要去学六艺，偏生还学的极好，这么小小的女孩子不仅能即兴做诗，还能一箭射中红心。
　　李嘉煜原也跟着学六艺，孤孤单单一个孩子，先生又老又严厉，也找不到同年龄的孩子玩，突然来了个玩伴，两个人便玩开了，互相拉钩要成为一辈子的好兄弟。
　　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很讨厌男孩子的，可封烟见到李嘉煜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可真好看，像个瓷娃娃似的，小女生对男生的厌恶瞬间烟消云散。
　　于是两人互相督促着学习，练武，闲时东跑西跑手拉着手几乎形影不离。曦贵妃还打趣叫李嘉煜长大了娶小公主，把小公主一张脸羞的通红。
　　封烟的母妃娴妃是个不问世事的，成日里待在佛堂礼佛，也很少过问自己的女儿，封烟几乎是放养着长大。
　　今日突然听说李嘉煜要走了，曦贵妃也被贬了，封烟本说去吃御膳房的芙蓉莲子酥，又急急忙忙往茽秀宫跑过去，半路上还摔了一跤。
　　“曦娘娘，殷殷，你们要走了么？”封烟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烟，我要出宫了，你有空来找我玩呀！”李嘉煜笑着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自己在宫外的住址。
　　“能不能……不走啊……”说着说着封烟的眼泪大颗大颗往掉。“你，你走了谁来陪我玩……谁来娶我啊……”小公主越说越委屈。李嘉煜心里一惊，难道小公主已经在心里把她当做驸马了吗？不行不行，她可是个女孩子呀！
　　“小烟，你不想殷殷死掉对不对？”曦贵人在一边开导。
　　“嗯。”小女孩一脸迷茫。
　　“如今曦娘娘遭了难，殷殷要是待在宫里，就会被坏人害死的。”
　　“那……那你们快走吧……”封烟流着泪望着李嘉煜，一脸决绝。
　　“小烟，记得来找我。”
　　“殷殷，这是我父皇送给我的玉佩，你拿去，我怕你在外面受苦。”语罢把玉佩塞到李嘉煜手中，转身飞快的跑了。
　　玉佩上一条龙在云中腾越而起。
　　小公主啊，这玉佩她要是敢在外面乱用或者当了，立马就会被抓到大牢里去。李嘉煜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玉佩揣到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