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脊》千林玖

8、月宫

　　轩辕蒺与林涘并肩而行，隔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涘儿，你这轻功还不错嘛！”林涘仰头看着他：“那可不？我们林家的轻功，可是……”

　　轩辕蒺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家轻功好，不过你这个火候还不够……”

　　“你！”林涘小声喊了一句。

　　轩辕蒺不理，只管继续说下去：“……我们得快点。”说罢一把抓住林涘的左手，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林涘的左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轩辕蒺的手很凉，只存着一丝细微的暖意。他不由得握紧了师父的手，想渡点温度过去。似是感觉到了他的举动，轩辕蒺脚步微顿，最后只是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轩辕蒺的眼中层层叠叠尽是笑意，泛着些潋滟的水光，好似泛着波纹的潭水。连潭中浅浅的月亮也温柔许多。

　　“是，徒儿受教了。”林涘难得对他态度那么好，十分认真，眼睛却不敢直视他。轩辕蒺狐疑地看了林涘一眼，没说什么，拉着林涘又走。

　　他们在屋顶上七拐八绕一阵，轩辕蒺突然说了一句：“好啦，要下了。”说着松开林涘的手。林涘紧跟着轩辕蒺跳下屋顶，落到石板路上。一座宅子静静地立在他的面前，檐下的牌匾上黑黢黢的不知写了些什么？宅子的大门正对着一睹墙，林涘的左边也是一睹墙。墙很高，看起来也很厚实，颇具压迫感。

　　“是个死胡同啊。”林涘寻思着，却见轩辕蒺已扣响了大门。金属碰撞的轻脆声响在凉风中扩散开来，隐隐还有回声。他敲门的频率很奇怪，三下一顿，再敲三下，一顿，然后是短促的两下，再一顿，短促的四下。宅子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似的，霎时间灯火通明。

　　一阵脚步声从门内传来，还夹着布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来者何人？”尾音拖得老长，轻飘飘的仿佛中气不足。轩辕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日暮途远，在下二人错过了宿头，月光指引我们前至此处，敢问此间主人，能否借助一宵，讨点水喝。”

　　林涘抬头望天，心里无声地笑起来：“日暮途远？月光指引？这么傻的暗号亏师父能如此严肃地说出来！”

　　里面那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彩云居晚上不接客，敢问客从何处来？”

　　轩辕蒺依旧严肃：“广寒宫。”

　　林涘：“……”他咳嗽了一声。

　　这时门已被打开，一位老妪走出来，一双眼睛眯起，锐利地扫了一眼二人，对轩辕蒺道：“轩辕先生，林公子，请进。”“她怎么知道我们是谁？”林涘不禁疑惑，低声问轩辕蒺道。轩辕蒺一边跟着老妪进门，边神秘地答道：“这天下还没有月宫不知道的事呢，毕竟月亮可是一直都在天空上注视着人们呢！”

　　林涘微微挑了挑眉，心道：“师父这是……该吃药了吗？”也随着进了门。大门在他身后阖上了。门内是一个很大的厅，大厅的中央挡着一扇屏风，七八个侍女立在屏风左右，身着月白长袍。

　　老妪对着屏风行了一礼，恭敬道：“小姐。”“嗯，下去吧。”屏风后一道清冷的女声漫不经心地道，声音清脆，显是年纪不大。待老妪离开后，那姑娘又遣散了侍女，待轩辕蒺二人坐下后，这才问候道：“轩辕先生，林公子，有失远迎。”

　　轩辕蒺，林涘含笑答礼。

　　似是明白林涘心中的疑惑，轩辕蒺道：“涘儿，这位是月宫分殿彩云居的三当家。”

　　屏风内传出少女淡淡的话语：“林公子，我姓何。”声音中似有笑意。

　　林涘应道:“何姑娘。”

　　那少女道:“轩辕先生，先前您拜托的事月宫已为您办好了，那边来了回信，说在老地方。”

　　“嗯，知道了。”轩辕蒺说罢叹了口气，“他们为什么总选在那么荒的地方啊！还要爬山，多累啊!话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屏风，笑得诡异:“是不是那里对他们有什么特殊含义...…”

　　“想知道...…给钱吧!”三当家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忽而又不无遗憾地道：“可惜啊...…不瞒先生说，这件事月宫也不知道，就像先生的事我们也不了解一样!”

　　轩辕蒺冲里面喊了一声:“要是那些人知道如此‘神秘，优雅，美丽’的彩云庄主这么爱财如命，一定会疯掉的吧？”不等她回答，立刻又接了一句，“那啥，不说这么多了，我们还要赶路呢，时间可紧了!”

　　“来人，送客…...顺便收钱。”三当家顿了顿，冷冰冰地说道。

　　“是，主上。”一个侍女推开门走进来，躬身一礼，面无表情地道:“轩辕先生。”

　　“好好好!”轩辕蒺无奈地掏出一沓银票递过去后叫了林涘一声：“涘儿，走吧!不用走路了，我们坐马车。”

　　马车上，林涘闷闷地道:“原来你很有钱啊!”

　　“叫师父!”轩辕蒺弹了他的额头一下，道。

　　林疾低低地叫声“师父”，道：“那你还当乞丐”

　　“呃……"轩辕蒺一时语塞，笑道”机密机密!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吗”

　　隔了一会儿，林涘又道:“她喜欢你。”

　　“啊……哈哈，是吗”

　　"真的。我都看出来了。”

　　“……”

　　“不是，你就不能换个话题吗这很尴尬不是吗！”

　　“哦。”林涘道，“这马真快。”

　　“涘儿，拉车的可都是好马啊!能行千里的那
　　种。这就是我选月宫马车的原因，他们最擅长‘一条龙’服务…...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可真贵!”轩辕蒺牙疼似的吸一口气，道。

　　“但是师父很有钱。”林涘抬起头，面无表情。

　　“在生气啊？"轩辕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林涘低下头，拒绝回答。

　　马车中忽然没了声音，只剩下马蹄踏在地面的“嘚嘚”声。

　　拂晓的天空上满是阴云，微弱的光线给车夫的脸渡上了一层像釉一般的苍白。他突然僵硬地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近乎病态的笑容。

　　车内，轩辕蒺还在努力地劝林涘:“涘儿，你到底为何生气啊跟为师说说呗？这样为师才好改正嘛！”

　　林涘不知是受不了他的语气还是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眉间抽了抽，道：“师父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肉...…肉麻！”

　　“说嘛说嘛!”轩辕蒺不厌其烦。

　　林涘没有说话，而是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向窗外——已经出了城，浅灰的云层下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一望无际。

　　风很大。

　　轩辕蒺侧耳听着车畔的风声，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寒意——“那天的风，也是这样...…”

　　他听到风中林涘的声音低哑，还有着埋怨的意味：“你骗我...…”那声音只一瞬便随着马蹄声一起，彻彻底底地消散于风中了。

　　跟那天一样...

　　轩辕蒺怀疑自己听错了，压下心头的悲谅，挤出一个笑容，望着林涘的侧脸，满不在乎似地笑道:"涘儿，风太大了，你说大声点，青先生也是不会听见的。”

　　风越来越大，把车两边的帘子都吹得飞起来。

　　林涘转过头看他，咽了口口水道:“你骗我说你是个乞丐，是不信任我吗……我那么信任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是你的师父!轩辕蒺！”轩辕蒺大声喊道，声音在风中听得不是很清晰，好像很遥远……

　　他冲林涘喊道:“下车!”接着手搭上窗棱，一跃出了马车。与此同时，马车剧烈地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