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脊》千林玖

7、游历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中，轩辕蒺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传来过一点消息，就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林涘还在努力练功，轩辕蒺给他的那张基础剑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就是太少了。他只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就将之熟练掌握了，不得不说受益还挺大的。林涘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赵恂在一年前就被人接走了。来接他的那辆马车十分朴素，甚至有些陈旧。车上只有车夫一人，拿着根长鞭长得凶神恶煞。见到赵恂时他的面容柔和了一些，神色间带着一丝恭敬。他十分友好地向林夫人说明了来意，就把赵恂接走了。赵恂似乎也认得他，没有丝毫拘谨，只是走过去跟林涘道了别，认真地道：“我家里人来接我了，希望下次还能见面。”林涘知道赵恂是和家人走散了，但是还是奇怪为何他一点也不着急，那大汉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林涘纳闷地想：“他们怎么找到赵恂的？”与赵恂相处了两年，分别的时候林涘不免伤感，林夫人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话，他便仓促地与赵恂道了别，目送着马车渐远。他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敬畏，也清晰地看见了车前横木上印着的一小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

　　林澹则再没有出过一次远门，帮着林夫人把林府打理得有条不紊。三年就这么平静、平安地过去了，再没有一个门派来挑事。

　　是夜。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苍白而静谧。照亮了站在床边吊儿郎当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黑衣，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从窗缝中望向月亮。接近十五，月亮已差不多圆了。他不由得眯起眼。

　　那黑衣人又站了许久，极缓极缓地俯下身去，对着正躺在床上的人小声叫道：“涘儿？涘儿？”

　　榻上的少年睡得不沉，闻声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还没睡醒，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有些迷离，惶惑而无助。黑衣人见状又叫了两声：“涘儿！起床啦！”那刚醒之人正是林涘。待看清了黑衣人的脸后，他的双眼以极快的速度亮了亮，接着一下子跳起来，没来得及下床便死死地抱住了黑衣人：“师父！”

　　轩辕蒺愕然。

　　两个人一个站在地上，一个跪在床上，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轩辕蒺漆黑的眸中似乎闪过了茫然，接着露出了笑容，柔声道：“长大了啊……有没有好好练功啊……下来看看你到我哪儿了！”他像个老父亲一样慈爱地拍拍林涘的头。

　　林涘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双目一片清明，瞅了轩辕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道：“师父离开这么长时间……徒儿甚是想念。”轩辕蒺突然“嘿嘿”地笑起来，面上尽是欢愉之色。林涘见状疑惑道：“怎么？”

　　“你……刚才那眼神……跟个怨妇似的。”轩辕蒺板起脸，竭力憋笑，话音颤抖地道。

　　“你！”林涘怒声道，便要冲下床。

　　“哎！哎！小声点小声点，别让别人发现了，这次是秘密行动……你赶紧给林夫人留张字条什么的，我们赶紧走……唉，用不着带衣服啦，为师有得是钱！”轩辕蒺语速飞快，但林涘的速度更快。

　　“好啦！”林涘道。

　　“那个……把这个穿上。”轩辕蒺趁林涘转身的当儿不知打哪儿又找出来一套黑衣黑裤，递给林涘。

　　林涘接过来，瞥了一眼轩辕蒺身上的衣服，脸上说不清是何表情，动了动嘴唇：“同款啊……”

　　“是啊，好……”轩辕蒺刚想说“好看吧”，就听林涘来了一句：“好丑啊！”气得他恨不得立刻收拾这小子一顿，从牙缝里临时改口道：“所有刺客盗贼啥的都这样穿啊，谁给你什么花里胡哨的，净整那些没用的东西……”林涘见“怨妇”之仇终于得报，笑起来，立刻趁热打铁：“师父，我们要去当小偷啊？”

　　轩辕蒺道：“谁干那种下三滥的玩意儿，不劳而获……”

　　“原来，师父觉得小偷下三滥啊，那乞丐呢？乞丐不也是不劳而获吗？当然，我说的可是像师父一样的乞丐哦！”林涘笑到一半忽然止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轩辕蒺。

　　轩辕蒺此时脸色阴沉得可怕，几乎是瞪着林涘，小声地，一字一顿地道：“乞丐不是不劳而获！”

　　林涘愣在当地，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不论是气场、语气、眼神都令他感到脊背发凉，他想道：“似乎是涉及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呢！既然师父不愿提，那便算了吧。但是，为什么小偷……师父不就是不劳而获吗？”

　　好在轩辕蒺很快地敛起了那副神情，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穿快点穿，磨蹭啥？”

　　林涘拿着衣服看着他，一言难尽。

　　轩辕蒺思索了一会儿，才醒悟：“唉，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么害羞，行，我转过去，转过去总行了吧！”

　　林涘穿好衣服后他又道：“你这头发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快点扎起来。”

　　林涘把头发拢起来胡乱地一扎，道：“好，走吧。”

　　“唉，你这小子！”轩辕蒺强行把他按到椅子前坐下，发现自己今晚叹气的次数好像有点多，道：“你怎么连头发都不会绑？”说着他扯开林涘的发带，找了一把梳子开始给林涘梳头。

　　他似乎对头发总有一种病态的执着。

　　林涘苦着脸，道：“平时都是侍女给我梳的啊！这么麻烦！”

　　轩辕蒺闻声骂道：“啧，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啥都不会！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其温柔。

　　林涘忽然奇怪地问道：“对了，那些侍女呢？”

　　轩辕蒺没有答话，林涘见头发已扎好，便转过头，看了一眼轩辕蒺，道：“师父你发什么呆，不是很着急要走吗？”轩辕蒺好像才反应过来，一瞬间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道：“啊……那走吧。”说着当先从窗口跃了出去，林涘狐疑地走向窗口，他刚才分明在轩辕蒺眼中看到了，怀念、哀戚和……唉，那露骨的眼神！”他这三年中整日整日的浸在林家的功法中，武功已今非昔比了。林家擅使剑……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长剑，紧跟着跃出窗去。

　　巧的是，他的师父也使剑。

　　林涘在墙头发现了师父。轩辕蒺正抱着胳膊，在清冷的夜风中随意地站着，不算多挺拔伟岸，身上还带着痞气。他的衣角在飘动，宛若迎风招展的旗。泠泠的月光下，他柔顺的长发也染上了一丝银白。在他腰间，长剑的剑鞘闪着寒光。

　　林涘也掠上了墙头，兴奋地道：“走吧！”轩辕蒺突然笑了笑，问道：“你以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吧？”林涘想了想，道：“有离开过，只不过没有走很远。”

　　“这样啊！我们这次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顿了顿接着道：“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得到一些凶手的线索呢！”林涘知道，“凶手”就是指自己的杀父仇人，他攥紧了拳头，沉默着。

　　轩辕蒺严肃地道：“不过，在走之前，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时刻跟紧我；第二，要听我的话；第三，遇事不要太冲动，毕竟你第一次涉足武林……那，走吧。”

　　“嗯。”林涘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林府，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游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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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没太多时间更了，争取明天再来一章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