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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分离 ...

  •   轩辕蒺很快就回来了。他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林涘转告林夫人:“是真事。”语罢又转出去蹲着了。

      林涘不知道他为何要亲自出去看,也不知道那个墙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也不再关心。

      当晚,林澹手捧一卷书,正在昏暗的烛光下细细钻研,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遇响门口。房门虚掩,他在门缝中看到了半张脸。深灰色的阴影打在那张脸上,映着澄黄的一丝灯光,阴冷里透着些暖色。那张脸的额上束着一片窄窄的白色布条,扒在门上的手后面露出一截麻布的衣袖。

      “什么人!\"林澹立马跳起来,伸手去抓桌上的长剑。他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冲向门口。然而还不等他做进一步行动,门缝就又变大了一些。那张脸的旁边又挤进一张脸,并结结巴巴地发出声音:“
      林……林大哥……?”

      林澹的动作顿住,仔仔细细地扫了那两张脸一通,好不容易地在昏暗的光线下认出,那张把他吓得够呛的脸是林涘的,后面挤进来的则是赵恂。

      此时,林涘没有什么反应,仍在盯着他看。赵恂的结巴还没好:“林,林林林林大哥……你刚才要要要要要做什么?”林澹松了口气,把剑放回桌上,没答他的话, 讪讪地冲他俩笑道:“这么晚了……也不发出点儿声响的……”他实在是有些汗颜,许是在外面待得久了,都变得神精质起来了!其实白天那事他也怕了,如果再来一个像那小姑娘一样的就不好了。

      林涘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拆他的台:“我们走路都发出很大的声响了,只是你看书太认真,没发现而已。后来我们也不想打扰到你,就一直站那了。”

      听到“一直”两个字,林澹悚然一惊,问道:“你们站门口多久了?”“也……也没有多久吧,哈哈,刚来,刚来!”林涘脸上终于露出点难为情的神色,不再面无表情了。他的“一直”确就是有些夸大了。

      “我就说嘛!\"林澹把他们请进屋坐下后感叹道,“好久都没好好地在家看看书了!”又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林涘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想、你、了。”

      林澹心中一热。

      小时候,这个弟弟总是跟在他的后面,对什么事都好奇,经常拉着他问东问西的:“哥哥,这是什么”“哥哥,那是什么?”哥哥,你怎么这么高啊?我以后也能长就么高吗”正值十三岁的林澹对弟弟算是有耐心,除了有时被问得烦了会小声斥责两句“一边儿玩去”之外,还有一点令他非常不满,就是自打会说话以来,林涘从来都叫他\"哥哥”。那时的林澹无疑是很动稚的,这一点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总觉得叫“大哥”比较有范儿,“哥哥”这个叠词从林涘的口中奶声奶气地传出来,让他很不满意,曾纠正过林涘许多回,但林疾死不悔改,硬生生地又叫了他四年“哥哥”。

      想到此处,林澹看向林涘的眼神愈发的柔
      和。

      见林涘和林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赵恂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待赵恂走后,林澹轻轻拍拍林涘的头:“二弟,我以后会多陪陪你还有娘的……”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离开了这三年,才发现,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了……父亲……父亲去世了,就让我来……来保护你们吧,相信,“说到这里他不禁哽咽,目光看着暗沉沉的屋顶,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向了更遥远的天空。“爹……在天上,也能够安心了……”

      林涘再也忍不住,抱住林澹的身体,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把头埋在他胸前,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林澹一愣,道:“涘儿,你好多年都没有这样抱过我了……”从林涘八岁那年起,到现在,整整三年有余。

      “还,还不是因为你三年没有回来……?”林涘闷声闷气地道。听到“涘儿”两个字,他哭得更厉害了——以前只有爹和娘这么叫他,当然,现在多了一个轩辕蒺——林澹从来都称他为“二弟”。这是他在林涣和丘桓死后第一次哭。他感觉所有哀痛和空落都一股脑儿地向自己涌来,好像要把他埋起来一样,偌大的天地之间仅剩自己一人……不,还有大哥、母亲,他们都会陪着自己的。他并没有哭出声,而是死咬着牙关,任由眼泪浸湿了林涘胸前的一片布料。

      “我……”林澹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下文了,张了张嘴,最后抱住林涘,道:“傻孩子……”

      林涘又说话了,他道:“大哥,其实,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是男子汉就不该哭,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觉得哭是一种羞耻。可是如今,我才真正理解了下一句。”

      下一句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林澹花了好长时间,才止住了林涘的眼泪,精疲力竭。但是,林涘此刻却直勾勾地,认真地盯着他反复地看。“怎么了?我头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林澹摸不着头脑。“不,只是怕哥哥很快又走了。”林涘回答道。

      “行行行!答应你,不走了行不?”林澹心头一酸,放软了语调,柔声道。林涘毕竟只是个孩子啊。

      “好!说话要算数哦!”林涘笑了,又道,“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好啊。”林澹欣然答应。

      “我傍晚路过你房间时看到桌上有一盒金针,那是什么呀?是绣花的还是暗器啊?”林涘戏谑地说,他已先入为主地肯定,是暗器。

      “那个啊。”林澹闻言轻轻笑了笑,神色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者为难,只是道,“你想知道吗?”

      林涘道:“当然想啦。”他上午送客人的时候,曾听到了只言片语:“……谷竟然用那玩意儿对付他,那金针……”他对林澹是无条件信任的,他只是想知道,那个杀父仇人的武器是否用得跟林澹一样。他只听到了“金针”二字,连“他”是不是林涣都不知,就认定那金针与林澹的金针一定有关系。这也许就是直觉吧。

      “那日我独自在山中行走,突然发现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这故事你是不是很熟?但真正在我身上应现了——于是我走进去……”林澹说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有些自嘲地问道:“你觉不觉得当时的我,很傻?连山洞中有什么危险都不知道,仗着艺高人胆大,就这么贸然地走了进去。但,许是我那天运气很好吧,竟真让我找到了,一位武功很高的老前辈死前留下的一套针法。针法图谱旁边还配了一盒金针,就是你看到的那盒啦。”

      林涘好奇地问道:“那金针叫什么呀?”

      “茉莉断魂针。”林澹道,“不过图谱就不能给你看啦。”

      林涘的脸色忽地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林澹刚要问怎么了。

      这时,一个婢女敲门进来说道:“夫人请大少爷、二少爷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啊?”林涘问道,说着打了个哈欠。

      “夫人没说。”

      林涘和林澹来到林夫人的房间时,她正在细细地看着什么。见他们来,抬起头,道:“澹儿,你刚回来,关于你爹是怎么……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至于涘儿,我想你也大了,应该知道一些了。”她惨白着一张脸,道:“澹儿,你爹是被百卉谷的‘茉莉碎元针’……”她看了一眼林涘,道:“这个涘儿也知道。”

      林涘莫名其妙地想:我啥时候知道了?

      “茉莉碎元针?”林澹的脸色变得铁青,先是震惊,接着是愤怒。他收敛好情绪,问道:“娘,‘茉莉碎元针’和……‘茉莉断魂针’……有何关系?”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茉莉断魂针?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既然二者只有两字之差,断魂跟碎元又意思相近,想来是有些关系了。”林夫人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些私事。”林澹答道,脸色依然阴沉。

      一听是私事,林夫人便没有再问下去,继续道:“当时涘儿站得远,没看清楚,现下一并给你们看了罢。”说着从袖中掏出了锦帕,展开后,露出了里面的金针——茉莉碎元针。

      “哦!”林涘忽然想起当时林夫人说的时候他也在场,但……为何却连针名,还有“是金针”都记不起来了呢?难怪他听到“茉莉断魂针”会觉得熟悉,原来是因为“茉莉碎元针”。

      他最近总觉得精神恍惚,甚至有些健忘,总觉得很疲惫……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林涘把视线又转回了金针上,待眼前清晰起来,他突然瞳孔骤缩:字体……不一样!“茉莉断魂针”针尾的“吉祥”苍劲、挺拔,是男人的字体;而“茉莉碎元针”的“吉祥”明显是女子的字体,娟秀,柔和。

      林夫人把金针放回去,又道:“今晚以前,我一直觉得,只有百卉谷要来害我们家……但是,你们看!”她指着桌角。木头上印着一个奇异的图案,深棕的颜色,散发着淡淡的腥味。“莫非,是用血印上去的?”林澹小声问道。林夫人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示意他们继续看。

      图案呈圆形,中间是三朵火焰,火焰外包裹着一圈海浪。图案绘制得甚为精美,看久了就会发现,火焰仿佛在跳动,海浪仿佛在翻滚,似有生命一般,诡秘而妖艳。

      “是焱淼派。”林夫人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我们这样一个小家族竟然会被他们这个早就消失的门派盯上……”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其实……”林澹忽然道,他不想打击林夫人,但他必须要说:“还有一个门派。”他把白天那位少女的是情告诉了林夫人。

      林夫人更加凝重起来,想了想,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那娘……”林澹迟疑道。

      “我没事。”林夫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我……只是累了。”

      待他们走后,林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在嘴里尝到了一丝苦涩。

      林涘从刚才起一直心不在焉的,此时向林夫人道了声“晚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内此时正燃着一柱香,浅灰色的烟雾融进夜色中,缕缕香气飘溢而出,使他感到安心了不少。他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林涘似乎感觉有一个人来到自己床前,在他的脖子上挂了一件冰凉物事,还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再见”,便离开了。

      那人正是轩辕蒺,他悄悄潜入林涘的房间,在嗅到桌上香灰中淡淡的香味时,皱了皱眉,直接抱着香炉翻出了窗子,跃上林府高高的围墙,只留下“天海门”三个字消散于风中。

      林涘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脖子上用红绳系着的一枚小小的玉观音。他在枕边发现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就放在他发现铜钱的那个地方——是一套基础剑法。纸的背面署名:轩辕蒺。还附了一句话:“徒儿,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好练功哦!”字体苍劲有力。那句话的后面还画了一个草率的笑脸。林涘的眉尖抽了抽:师父真是童心未泯啊!

      紧接着林涘又觉得伤感,直觉告诉他,轩辕蒺离开的时间恐怕不会短。

      吃完早饭,他就和赵恂一起去练武了,他迫切地想变强,为林涣报仇。

      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香炉被人拿走了。

      他变得神清气爽,不再恍恍惚惚了。

      林涘也没有发现,师父留给他的那枚玉观音的背面刻了一个字,字体同“茉莉断魂针”上的一模一样,挺拔,在转角处十分尖锐。是能戳伤人的那种尖锐。

      那个字是——隐。

  •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主义兄弟情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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