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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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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混球!这个女——这个崽子你在哪里劫来的!?”一进屋,那女人便把我撂一边,一下子跳起来勒住男孩儿的脖子:“不是说了不要去招惹主城的人了吗!?你的耳朵去掏粪了啊!?”
“爹、爹爹啊——你轻点会死啊!?”男孩儿一巴掌把女人推开,撞到后面的桌子。
“娘的!敢跟老子动粗!?”那女人弹回去,一脚把男孩儿踹倒在地,随手抄起墙角的木棍就开始抽他:“混球!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容易嘛我!你还敢回嘴!”
“爹!可是你动老子在先!”男孩露出无辜的表情。
“算了!不跟你个混球贫!你先滚出去,老子和这个——那个什么东西的有话说!”红衣女人甩开了棍子,一提就把男孩提起来,扔了出去,脚一勾,竹门便关上了。
竹屋里顿时清净了。
……
这是什么类型的亲子关系?!我纳闷,站在原地讶异地还反应不过来。那个女人拍拍手,又把歪了的红裙子整理了一番,这才一屁股做到了摇椅里,信手捻起一个山楂丢在嘴里嚼起来。
“噗噗——”她吐出了几颗山楂核,然后把视线转向我:“我说姑娘,你是哪个城的?”
我知道这个寨主不如这竹屋之外的那些一般粗人,虽然她表面这样,但也许可以说些什么。
指指自己的嗓子,又摇摇手,我表示自己不能说话。然后,在她注视的目光中,我走到桌边,沾着杯子里未喝完的酒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独孤叹。
“你!”她忽然从摇椅里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桌上缓缓干涸的酒渍,轻微地摇摇头。
“……”我怕她不相信,拿下披在身上玖兰赫的外衣,上面用靛色的丝线绣着一叶螺旋蕨——玖兰家族的家徽。虽然这是边缘的山野,但当年独孤泓见把自己的长女送往玖兰城的事情,在神谬大陆上已经传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只要稍稍有些权势的人,便可以认出这三个家族独一无二的家徽。
“今日是最后的期限了吧,十年,已经过了十年了么。”她垂首,又转眼来看我,眼神里居然有淡淡的遗憾与悲伤。
“……”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若是他人,最多记住年份而已,她居然连我的生辰都知道!
“想回独孤城么?”她说着,神情专注认真起来,与夸张妖艳的妆容不符。
“……”她是什么人?!
“也许,你本该认识我。”女人说着,笑声扩大,嘴巴弯起和那个伤疤男孩儿一样夸张的弧度。她扒开胸前的衣服,忽然从里面抽出了两团布团——那便是她丰满的“胸部”了!布团被拿开,那里面宛如太平——
她,不,应该是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佯装成女人的寨主竟是如此的高大!空开的右胸,烙了一枚银莲花的叶子!鲜红色的伤口此刻依旧如新,就像刚刚离开炙热的烙铁一样的艳丽,血滴一样绽开在坚实的肌肉上。这银莲叶的烙痕,只有独孤城城主与少城主的密卫才会有,而她——他怎么会……
“别那么奇怪地看着我,消受不起。”女声瞬间变成了低沉的男声!
“……”我立即挪开视线,去看那竹门,竹门外的喧闹嘈杂透过竹缝钻了进来。
“独孤家的人都是一般,疑心如铁。”他说着,塞回了布团,整理好了衣服:“这个寨子里的人虽然粗,但是还不至于干偷听上头这种事。”
“……”我再一次看着他,想听他说这银莲叶烙印背后的故事。
“我有一匹良驹,只消一个多时辰便可赶回独孤城。”他说着,捏捏自己的嗓子,又变回了女声:“如果是你想回去的话,老子倒是可以无条件送你。”
“……”我笑了,穿回了玖兰赫的外衣,不知怎么这夏夜忽然变得好冷。无条件么?哼,世间哪有无条件的事,就算天上掉馅饼,也得早些出来捡才行。
“哼,老子啊,看来你这笨蛋,玖兰城那几年是白呆了。”他说着,然后顿顿地念出三个我怎么都想不到的字:“独、孤、息。”
“……”他在说谁!?
“现在独孤城里的那只老狐狸说不定正高兴呢!哈哈!他妈的谁会想到被送到玖兰城的根本就不是长女独孤叹,而是独孤息呢!?”
“……”什么意思!?
“你他妈不是要放弃么!?反正顶着你大姐的名字活着,你也不在乎!……老子他妈和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他忽然一拳锤向墙壁,看似牢固的竹墙一下子都断裂了,他又立即转身,指着我的鼻子,几欲骂道:“你他妈就是一十岁的兔崽子!跟你说得再多还有什么用!?老子那些兄弟……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睁大眼睛看着他,看他修长却涂满丹蔻的指尖。
但是,为何我会这么快就相信了他!又是为何,我这么快便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独孤泓见,那个是我生父的男人,让我顶着独孤叹的名字来到玖兰,分明就是希望我代替独孤叹死在玖兰城,借机挑起与玖兰的矛盾,当做灭玖兰的借口!只是,玖兰末崖早就意识到这一点。
五年在玖兰城,我好好地活着。
五年玖兰城外,我还是好好地活着。
玖兰赫一时的任性妄为,甚至乱了他们所有人的计划!
从来,城主之位只能为一。
而这个城主,在独孤泓见的眼里,无论如何都只可能是独孤叹!双生的姐妹本就一个样子,我回去也好,独孤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少城主的位置;我回不去也罢,反正少城主也是真正的独孤叹!
原来,我这个“独孤叹”,只是代替姐姐的工具……
心中总有千千结,竟无一结如今夜般让我这么想为自己一争。不为独孤的少城主之位,不为玖兰多年的追杀,更不为这神谬大陆的荒诞,只是为了,还我一个名。
究竟,我是不是独孤叹!?
“……”我坚定地看着他,相信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先说好了!老子这么帮你可不是因为老子欠你的!只是老子希望你坐了城主之位后,把老子身上这个鬼东西给弄掉!”他说着,指指自己胸口。
银莲叶烙印,若是没有独孤城主的药来消除,便会纠缠烙印者一生。伴随着那些被银莲叶烙印者杀戮之后的冤魂,永世不得安宁!
“……”我点点头。
似乎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独孤息变成了独孤叹,这偷梁换柱之事,银莲叶烙印者来做,灭口之事,还会有黄雀在后。他死去的那些兄弟可能便是死在自己主子的手上。而他,选择了逃避,隐匿,藏起了仇恨,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我利用他,回到独孤城;他利用我,摆脱不安。
交易,本就这么简单。
他走进竹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头,表情更加严肃:“泽儿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即使你将来想要灭口,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承诺——不要动他。”
“……”泽儿是谁?
“老子的儿子,宫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