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叹》蓝汀豫

8、第六章

　　月夜，常啼杜鹃。
　　两世，飘然羁旅。
　　无论是那一段空白，还是这世的真实，注定我都是一个漂泊的人。

　　“小哑巴，你的毒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吧。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好的。”他说着，合上门，离开了我的房间。

　　他所指的毒，便是那满山遍野的香花。大婚以前的玖兰赫，不会制作属于神方之中的神羁，所以玖兰城里制出那颗被我服下的神羁的人，也能够通过蛊虫找到我。于是他才会在宅子的周围种满芳香浓烈的毒花，来混淆蛊虫么。

　　所有的事情，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好像一个可以看透一切的旁观者。做一个即使清楚知道自己被抛弃也无能为力的人，是这么的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单纯地生活在玖兰赫为我制造的空间里会比较快乐吧。可是，上天为何还要让我看见那一晚的淫靡，那一幕的癫狂，为何还要让我记起被忘却的不堪。

　　我披上了玖兰赫留下来的外衣，来到了院子里。

　　茉莉花开，夜凉如水。

　　水漏滴滴答答地坠下，时间在它们的下落中远逝了，不可察觉。十岁而已，为何要让我再回来，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也好忘了不能自已的时光，重新书写一个新的灵魂。

　　又快要到戌时了。

　　【她会……会听见……】他沙沙的声音又在我脑海里响起，不经意间，我揪住了胸口。果然，我又成了笨鱼，恋上了天上的鸿鹄，沉入了不属于自己的深渊。

　　“嘿！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惊讶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传过来，我一抬头，昏暗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贴得很近，黄黄的牙齿露出来，眼角的疤痕仍旧丑陋，扭曲。

　　“……”我也同样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想卖掉我的少年！

　　“喂——你过来。”不等我做出反应，他一把又把我扛起来，奔出了这个宅院。

　　【不要离开这座山。】这是玖兰赫的要求，但我已经离开了。

　　离，或不离，都不是我的选择。

　　山间无路，他却奔跑地很快。直到到了山脚下，他才停下来，边喘着粗气边放下我。

　　“臭小子！你怎么会跑到那么个破地方去！？”他粗糙的手掌胡乱地在我头上揉了一通，算是不满的表达：“你不是被一个小白脸给抢走了嘛！？怎么会还呆在这个地界儿！？”

　　“……”我看着他，收紧玖兰赫的外衣。

　　“还好今天执行任务的老子，要不然你就翘掉啦！哈哈！”他爽朗地笑着，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差点把我的肺都给拍碎了。

　　“……”任务？我偏过头，表示不解。

　　“好啦！他妈的，今天老子就带你小子回大本营看看去！哈哈！老子心情大好，那活老子不干了！”那个疤痕的少年继续大笑，拽起我的手臂就往山下拖：“看你小子好像瘦了许多！被人上的日子不好受吧……哈哈！老子不是说你，现在这年头，像你这样的货色很是抢手啊！上次那个小白脸给了老子十两，可他妈的都叫老子给撕了！老子现在那个悔啊——呵呵，放心，老子讲义气，不卖你了！哈哈哈哈……”

　　我被他牵着，就像再一次成为新的木偶。

　　只是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那时候开始，我总会跟着他傻笑。

　　忘记烦恼。

　　关于任务一事，后来我才得知，是那个叫做猴子的大叔无意中发现这处宅子“很有钱的样子”，便告诉了那男孩儿的父亲，也就是后来那个山寨的债主，于是作为老大的儿子，这个疤痕男孩儿便自告奋勇地来“杀人越货”了。

　　此事以后被他多次提到，作为救我与水生火热之中的恩德，而他却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却是可以把他一招毙命的玖兰赫。那一晚如不是我，他也许就不能再露出他那一口难看的黄牙，没心没肺地笑了。

　　夜路不好走，我还不能辨别方向，乱七八糟地跟在他后面乱走了一通，居然就看见了不远处阑珊的灯火，在无月的夜色中，像渴睡人的眼。再近些看，便知道，这是一处盗贼的老窝。不安章法，乱七八糟排列的房屋，随处可见燃起的篝火与喝酒划拳的赤膊大汉。

　　“大本营到啦！这是老子的地盘！”男孩大叫着，几乎跑起来，手中一用劲，扯地我手腕更加疼。

　　“……”我勉强地跟紧，踉跄而行。

　　“老子今天就让老子的老子让你入寨！以后老子就罩着你！以后你就跟着老子，包你好吃好喝！说不定哪天老子心情好，赏你个女人玩玩！哈哈哈！爹——爹—— 老子回来啦——”

　　“……”我无语，这个男孩儿开口闭口的老子老子，连对他自己的老子也自称老子。

　　“混球！”一声女人的怒骂，不知哪儿飞来一只绣花鞋，砸中了男孩儿的脑袋，又被他一把接住。

　　“爹！老子回来啦！”

　　“你小子不是抢钱去了嘛！金银财宝呢！你吃下去又拉出来了吗！？”一个丰满的女人从最里面的竹屋走出来，她一身红装，泼辣妖艳，凌乱挽起的发髻上，插了一支木钗。

　　“嘿嘿！爹！今天那宅子里什么都没有！你看，老子路上捡回来个他妈的比你还好看的小杂种！”男孩嬉笑着，把我从他身后扯出来，推到那女人面前。

　　“……”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艳妆的女人，为何那个男孩叫她“爹”！？

　　“你个臭小子！”那女人一摇一扭地走过来，一把抽回自己的鞋子，穿到脚上。她眯了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眉头有些皱，随后细腰一扭：“回屋说话。”

　　这，便是寨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