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城》Chaox桐板

3、第 3 章

　　叶醒自被送入军中以来极少回城主府。这次被折了羽翼，父亲还下令不许叶醒踏入军营半步，胆敢收留叶醒者以军法处置，使得叶醒无处可去，再加上父亲派有专人跟随，无奈的叶醒只得乖乖待在家里，请来的先生每天三纲五常的教着，叶醒则无心呆坐，总想像小时候般偷溜着出去，可转念一想父亲还在气头上，便打消了念头。不知道叶曦、柳卿、程戈那三人现在在干什么，估计聚在一起逍遥快活呢，想到此处甚是气愤。我在这读书，他们四处玩乐，太过分了。他瞄了瞄左右两边站着的如罗刹般的陌生人，只能摇头叹息。
　　先生的戒尺轻轻搭在叶醒右肩，将叶醒那飘飞了几千万里的思绪给收了回来。
　　“元伯啊，先生所教之言你可认真在听呀？”
　　叶醒虽然没有什么优点，但是特别的诚实，所以他摇了摇头，“一句都没听见。”
　　然而这种诚实在先生眼中只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是抬起戒尺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身为城主的独子，一点自省之心都没有。这不好好增长学问，将来如何接管这涂城啊。”
　　“我爹还不是没文化，不照样当了城主吗。”
　　叶醒这句话呛得先生也不敢多言，只得愤愤的又敲了他一下，“你还真是个孺子，好吧，今天就到这，在下告辞了。”
　　叶醒一听兴奋抢先一步出了书房，将先生撞了个酿跄，身后两位随从立马跟上顺便扶了一把先生，对于叶醒来说，逃离书房才能真正让他喘上一口气，叶醒自小便聪明，如今先生教的大多他都看过，所以更觉乏味。
　　叶仕占城以来，实行廉政，所以他的府邸并不像是一位城主的府邸，府邸并不大，也不奢华，简单的修饰，一间大厅，一个小院子，三间卧房，这一住便住了十几年。院子虽然不大，池塘还是有的，里面养着些叶醒不知道哪里抓来的小鱼小虾，不过这看似普通的池塘旁边树丛的底下却内有乾坤，那是叶醒和叶曦耗时十余年一同挖的密道，密道的长达百里，密道出口一共四个：叶醒家的池塘旁、城南街区的榕树下、城东杏花楼的院子里、亲信营的校场。
　　叶曦偷偷摸摸的从叶醒家的密道口钻了出来，将洞口隐蔽好后，往叶醒的房间溜去。
　　叶醒听见窗外传来沙沙的响声激动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观察了一下门口站着的身影，慢慢将窗户打开一个口子，接着掉进一张纸条，叶醒又轻轻合上窗户捡起纸条，上面写着‘今夜子时，杏花楼。——奉德’。
　　奇了怪了，平日里都是自己邀请叶曦去杏花楼，叶曦也不太喜欢去那种地方，而这二十年来叶曦从来没有主动邀请他去过杏花楼，这次是为何？莫不是有诈？他又仔细看了看字迹，确实是叶曦的字迹，他写的‘子’字永远那么特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去还是不去呢，他在房内踱来踱去拿捏不定，门口两位都不是善茬，上次他只是将房后的窗户推开通通风，他们俩便破门而入将他制服了，脸被按在窗台上都要被按扁了，他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咽了口口水。
　　叶曦主动邀约，定是有急事啊，而且自己快半年没有出门了，他心一横，一咬牙，不行一定得想办法出去。
　　“话说你是怎么出来的？”柳卿感兴趣的问道。
　　叶醒扔了颗花生入口，砸吧砸吧嘴，“我把那两个跟屁虫给绑了。”说着止不住得瑟的抖着腿。
　　“你爹知道不得打死你啊。”柳卿觉得他太胡来了，推了推他，“还是早些回去吧。”
　　程戈则觉得叶醒出都出来了现在回去也为时已晚了，便说，“为何回去，安心坐这。”
　　叶醒听见程戈的话，更是鼓起勇气，“就是，还是老程会说话。”说着抬手去拍他脸，结果够不着，“把脸伸过来点。”
　　程戈憨憨的笑了笑，把脸凑过去给他拍。
　　“这叶曦怎么回事把我们都叫来了，自己却迟迟未到。”叶醒不耐烦的站起身走到窗台观望，想看看叶曦来了没有。
　　一楼大厅已经满是宾客，舞台上两位女子弹奏着编钟，老板娘忙的热火朝天，一会这边来了个富商，一会那边来了个巨贾，老板娘手里抓过一锭一锭的银子，忙的不亦乐乎。
　　此时人头攒动的大厅出现一位白衣男子，那熟悉的步伐和着装令叶醒一眼便认出了他，总算是来了。
　　“给我走快点，等你半天了！”叶醒扯着嗓子朝白衣男子喊道。
　　声音盖过了大厅的熙攘，来往宾客纷纷抬头注视着叶醒，见叶曦没有反应，叶醒又旁若无人的叫了一句，“赶紧。”
　　叶曦抬头看了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半年在家确实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改变，还是如此毛毛躁躁，于是他提起衣角快步跑上二楼，入了厢房。
　　叶醒早已回到座位上，见叶曦进来了，便有些恼火的说道，“我在这等了你这么久，你倒好，慢慢悠悠的来了。”
　　叶曦满脸歉意的笑着，“我这个消息值得少主等待这么长时辰。”
　　叶醒来了兴趣，冲叶曦招了招手，四人围成一团，叶曦看了看各位期待的眼神，缓缓说道，“有一支西凉王族亲军，昨日在西郊被燕国发现，又历经了一番苦战仓皇而逃，他们将穿过我们西郊，东去，看来是想去燕国边境做点什么。”
　　叶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吗，除了城主派出的探子，我手下也有三人被派出，以前专门为咱们收集情报啊。”
　　叶醒恍然大悟，亲信营刚建立的时候为了方便所以在亲信营中又培养了三个精英为探子，起初探听来的情报和父亲说的一般无二，所以叶醒渐渐淡忘了他们。
　　“父亲知道这个情报吗？”
　　“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抢占先机将他们灭于荒野，俘虏他们的大将，说不准城主一高兴亲信营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到咱们手中。”
　　叶醒撇着头思考着，程戈则问，“你有几成把握我们能赢。”
　　“探子来报，他们死伤惨重，都是些残兵败将，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如果去今晚丑时动手。”
　　叶醒觉得兹事体大尚待考量，自己不能当机立断，于是看了看柳卿。柳卿连忙摇头道，“还是少主拿主意把。”
　　叶醒又看了看其他两位，叶曦一脸坚定，而程戈则在等着叶醒的决定。
　　“还是再等等吧，看看有没有新的情报送来。”
　　“过了今晚，可就没有机会了。他们刚经历一场恶战现在疲惫不堪，在五十里之外的河边安营，我们深夜走水路潜入，让他们在睡梦中死去。”
　　灭了这支西凉军，就可以直取凉州，凉州幅员辽阔，若是占下，父亲少说也算个郡守了，涂城原本就被赵魏燕包裹其中，西边最近的就是凉州，拿下凉州既可以继续向西发展，而且就算涂城失守，也有撤城的退路。但是西凉军以彪悍闻名，就算是残兵败将，也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就凭我这亲营一百余人前去，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我奉你为亲信营的军师，定是相信你的判断，那么，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若是失败该如何？”
　　叶醒的眼中蹿涌着火苗，叶曦明白他的心里已经决定好了，“不求同生。”
　　四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但愿同死。”
　　涂城的闹市直到亥时才渐渐消沉了下来，斥候营外响起一声长鸣，是柳叶吹出的响声，熟睡中的亲信营士兵早已整装待发齐刷刷的起了身，被拆散的亲信营将士瞬间汇集在斥候营前，清点完人数后，消失于夜幕之中。
　　“少主，亲信营集结完毕。”程戈点完人头后对叶醒说道。
　　叶醒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面庞很欣慰，“我元伯，今日要带领大家打一场仗，这是我们亲信营自建成以来，第一次与敌军正面抗衡，死伤是肯定的。你们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但是我不奢求你们都能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所以，现在想离开亲信营还来得及。有谁要离开吗？”
　　亲信营纹丝不动。
　　“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有人要离开吗？”
　　亲信营依旧纹丝不动。
　　“如果会死，你们不害怕吗？”
　　亲信营中有了回应，一士兵高吼道，“少主，我们何时出发？”
　　城主的大殿中，叶仕高坐于上看着手中的兵书，一人匆匆小跑入殿单膝下跪抱拳说道，“城主，少主已率亲信营出发。”
　　“知道了。”城主一脸淡漠，似乎这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
　　一旁的简灏担忧的问道，“城主，就这么放心少主一人前去？”
　　城主将翻过去的那页书又翻了回来，定神看着口中缓缓说道，“这支西凉军是西凉最后的命脉，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可是此去万份凶险，您为何会选择让元伯去呢？”
　　“我想看看这半年来他有何长进，将来这涂城肯定是交到他的手中，接下这十万兵马，接下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如果不磨砺他，以他现在的心智，他如何接的下，这些担子只会将他活活压死，让我如何放心离去。”
　　“城主……”简灏明白了他的想法，城主先将少主和亲信营分开，再假借叶曦之手，让他知道此去没有援军，而此役他要去，而且必须要他去。
　　叶仕站起身，扔下书，撑了撑腰杆，懒洋洋的说道，“夜已深，你也早些歇息吧。”
　　“是。”简灏目送走叶仕，眼睛定格在桌上那本被揉皱的书上，没有多言，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