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第 57 章 ...
-
电光石火间,许羡春已经想起了他是谁。
然而几息时间,那人已经扑过来。
许羡春不防,被捂住了嘴,连救命也叫不出来。
男女力量天生悬殊,她被困住手脚动弹不得,骇然睁大眼,看他流里流气地嘘了声,语气邪恶:“约到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叫我来这寺庙里……”
一面说一面搂住她的腰,越贴越近。
难言的汗臭味扑面而来,许羡春几欲作呕。
禅房离厨房相隔不远,如意取粥回来也就一盏茶时间。
这里都是供香客休憩的禅房,过往的人并不多,刚进院门,便见远处有一人从人堆里出来,正往这边走。
他生得高,俊逸的面庞颀长的身形甚是扎眼。
如意脚下一顿:“二公子?”
穆容景理顺挤得褶皱的衣袖,随口道:“你主子呢?”
如意指指身后:“在禅房等着呢。”
话音刚落,禅房里忽然响起一声压低的惨叫声。
穆容景眉心一沉,变了脸色。
如意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他大步流星往禅房去,正要抬脚跟上,竟发现大公子和荣姨娘搀着老夫人也往这头来了。
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忽见禅房门被人推开,许羡春花容失色提着裙摆跌跌撞撞跑出来,发髻微微凌乱,满脸都是慌张。
穆容景神色微变,没忍住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许羡春惊魂未定,看到是他才稍微镇静下来,颤抖着手伸向身后禅房。
就在这时,一个灰衣和尚突然从屋子窜出来,飞快逃跑,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逃得快,看不清容貌,只见穿着一身僧衣,尚来不及追,已经不见踪影。
许羡春受了惊吓,还是如意反应快连忙扔了食盒查看她的情况,好在她除了受了惊讶并无什么不妥。
禅房偏远,这边的事还未引起多少人关注,穆容景见她受惊不轻,正要开口询问,一旁的素素轻轻地呀了声,状似无意道:“夫人这是……怎么跟个男人在一起?”
穆容景倏地偏头看向她,目光冷冽。
穆容修先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许羡春怎么会衣衫不整跑出来,直到听见素素的话才反应过来,当即便一股磅礴的怒火涌上心头。
“许羡春,你竟如此不知廉耻!”他暴跳如雷盯着她,双眼猩红,一副撞见奸情的愤怒。
吴氏显然也惊呆了,许羡春在穆家四年,表现的知书达理温婉娴静,如今竟然胆大包天在寺庙私会男人。
也许是一时怒火中烧,大庭广众下撞见这一幕有失男人颜面,穆容修想也不想便要伸手打许羡春。
然而,手臂扬起尚未碰到许羡春,就被人狠狠抓住手腕甩开。
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疼,穆容修怔了怔,抬眼看到穆容景挡在面前,把许羡春遮得严严实实,甚是不解。
“容景让开,你休要护着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穆容景岿然不动,眸光寒冽:“大哥怕是忘了,你现在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更没资格对她动手。”
穆容修一窒,几乎瞬间偃旗息鼓。
是了,他险些忘了他已经休了许羡春,便是她与男人幽会,他也不能奈何。
素素看他应付不了,便搀着吴氏上前,继续煽风点火:“夫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大公子和穆家也待你不薄啊……”
等呼吸渐渐平复,许羡春终于从这场意外中冷静下来,方才若不是她使出全身力气反抗,狠狠咬了那人一口,只怕也逃不出来。
原本在见到那个“和尚”的第一眼,她就想到了他是谁,眼下见素素急不可耐的火上浇油,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今日陷入这场危机,不过是素素联合旁人设的一个局。
穆容景听见这话蹙了蹙眉,语气冷然:“你胡说八道什么?”
素素瑟缩了一下,喃喃说:“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
闻言,穆容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若不是饱读圣贤书,只怕要像穆容修那样动手了。
许羡春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挺直了单薄的脊背,站到他前面,直视素素的眼睛。
“我既知这是寺庙人多眼杂,又怎么在此与人私会?那和尚我从未在慈光寺见过,方才我仔细看过他的头,没有戒疤,分明是才剃光的。费心潜入寺里,怕就是为了等我吧。”
这里人多眼杂,自然做不了什么,他的目的,只是要她身败名裂。只要传出穆家大夫人不知检点私会男人,任谁也不会可怜她。而穆家也容不下红杏出墙的儿媳,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她。
穆容修还沉浸在背叛的怒火中,只觉得她是狡辩,“你还不承认!”
这件事要调查清楚,总不能白白受这苦楚,但现在许羡春不想跟他解释,只沉着脸淡漠道:“是非只在人心,我不能容忍坏人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没做过的事,绝对不会承认!”
穆容修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忽然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
“穆容修。”
不知为何,穆容修心尖忽然触动了一下,却想不通是何缘故。
她一袭秋香色衣裙,方才微微凌乱的珠钗已经拨正,不施粉黛的脸还有些许薄红,唯有那双眼睛,从看他的含情脉脉,变得冷漠疏离。
她仰头,露出一截秀丽的脖颈,说出话的如浪潮一般在耳中回荡。
“穆容修,当年你娶我时许诺,此生都会对我好,我信以为真,被你蒙蔽了这么久。原还对你存有一丝幻想,觉得你还有几分良心,直到刚才你想对我动手,才打碎了我仅剩的期待。你庸碌、无为,识人不清,是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穆容修被她指责的一无是处,心中很是愤懑,偏偏又找不到话反驳。
他张了张嘴,却先听见许羡春清冷含霜的声音。
“过往种种,就当云烟消散,你我四年夫妻情分至此,恩断义绝!”
吴氏早看不惯许羡春,颇有几分嫌恶地挥挥手:“那你还不快走,穆家早容不得你了。”
许羡春垂了垂眼,目光落在穆容景脸上,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轻轻勾了勾唇,随即带着如意离开了这里。
穆容修站在原地,看着许羡春远去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茫然过后忽然觉得她这一走,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过去四年的记忆走马观花般浮现,他蓦地想起她在碧波莲叶中悠然撑船不小心湿了裙摆的景象。
那时她才十六岁,明眸皓齿,风华正茂。
他就站在岸上,等她回眸一笑,方寸大乱。
可如今留给他的,只有纤细的背影和一缕拂过衣衫的残香。
吴氏双手插着袖子,仍是少不得说一句:“晦气……”
除去心头大患,素素松了口气,以许羡春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今便是穆申挽留,怕也不会继续留在穆家了。
既是被穆容修休弃,又怎能凌驾于她头上。
吴氏嘴里嘀嘀咕咕几句,骂许羡春不守妇道,忘恩负义,余光有身影闪过,想也不想便道:“哎……容景你去哪儿?”
天光正盛,沉闷的钟声从阁楼上传来,穆容景站在光影里,神色看不真切。
他只停留了片刻,一个字都不曾说,便转身走进人群里。
*
许羡春收拾好行李时,如意从门外进来,扬声说:“小姐,马车备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常用的妆奁合上递给她,许羡春从桌上拿起手炉,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淡淡道:“走吧。”
跨过门槛,如意有些感慨地叹了声气,默默抱着妆奁往前走,冷不防有人快步而来险些撞上。
她们一路回来收拾东西,府里不少下人在偷偷看热闹,她当是不长眼的奴才挡路,正要开骂,谁知看到穆容景的脸,顿时噤了声。
看见他,许羡春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声色平和:“你是来送我的?”
目光落在她臂间的包袱上,穆容景喉结滚动,竭力稳住呼吸:“不能留下吗?”
旁观的如意猛地一激灵,二公子这依依不舍的语气和深情款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逡巡,她好像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
穆容景并不避讳,这么正大光明的站在这里,许羡春也没法装作视而不见。
索性她也要离开了,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坦坦荡荡迎上他的目光:“其实我早应离开的,白白耽搁这么久,大家都不痛快……倒是多谢你,特意来送我一程。好好准备明年春闱,盼你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后院的月洞门不算宽,他挡在面前她无法通过,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望他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她如今,不想再和穆家的人纠缠不清了。
可穆容景并不打算放过她,只执拗的盯着她,沉声说:“我所愿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许羡春眸光微闪,拨开他便要走,下一瞬怀中一轻,挂在手臂上的包袱被他夺了过去。
她怔住。
他说:“走吧,我送你。”
不等她开口,他便闪身让到一边。
如意看看他,又看看自家主子,拿不定主意是该走还是该留。
最后还是许羡春先妥协,率先往前走。
如意一步三回头,直到上了马车,看到骑马跟在后面的穆容景,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挣扎了半晌,她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姐,您和二公子……”
许羡春头疼地撑着脑袋,闭着眼精疲力尽。
“怎么了,想问什么?”
如意斟酌了半晌,小心翼翼给出自己的疑问:“二公子他是不是……喜欢您啊?”
闻言,许羡春睁开眼,杏眸染上一丝愁绪,“你看出来了?”
如意小小的点了下头。
本来她也不肯相信,串联起二公子回府后这几月发生的事,再结合今日二公子袒护许羡春的举动以及方才那脉脉含情的眼神,实在无法不令人多想。
“您和二公子,会在一起吗?”
许羡春静默了须臾,摇头:“都是孽缘罢了。我嫁给了他大哥,如何还能跟他在一起。”
如意抱着包袱百感交集,忍不住说:“假设没有这层身份的话,您和他,会有可能吗?”
穆容景饱读圣贤书,光风霁月,是金陵城中乘龙快婿上上之选,她若是云英未嫁,定然也和那些闺中小娘子般心生仰慕。
可惜命运无常,可惜没有假设。
她和穆容景,注定没有结局。
如意看她沉默,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迟疑道:“可二公子还跟着我们呢。”
许羡春心力交瘁,满不在乎,“跟就跟吧,大不了不让他进门便是了。”
然而她低估了穆容景的决心。
等马车在成贤街停下,如意进了宅子唤人来搬行李,他还杵在马车前不肯离开。
许羡春只得好言相劝:“天色不早了,二公子回去吧。”
这生疏的称呼让穆容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撒气似的扯过她手里的包袱,大摇大摆往大门内走。
许羡春心惊肉跳,连忙拦住他,“你这是干什么?你就这么进去叫人看见今后还要不要在金陵城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