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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重聚(二) ...

  •   第六十一章 重聚(二)

      不,应该称他呼延谢。他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还跟雷厉风一起,‘等我’?这个雷厉风,到底知不知道…丹逐竟一时无言,不知如何继续这令人措手不及的开场。
      “丹兄!你果然来了!”雷厉风瞥见丹逐,便立马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说,“贺公子算得真准,你果真就去了‘一枝春’投宿。我们都等你两三天啦!”
      贺公子…雷厉风既然这样称呼,而且表情也并无异样,说明他还不知道内情。丹逐思考着,姑且露出笑容勉强回应着:“这么…巧的嘛,贺凛也在啊。你们两个怎么就碰到一起了?”
      “你先坐,这儿来。”雷厉风推了推垫子示意丹逐西座,然后指着案上的菜肴说,“我特地给你点了清蒸鲈鱼和糯米藕夹——这个地方还有云梦的菜式,很是不错。来,咱边吃边聊。”
      贺凛对丹逐点了点头,丹逐也只好回礼再落座,但并没有招呼一言,只觉颇为尴尬。心中有满肚子话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还有雷厉风这个不知隐情的在场,便更不好开口。两人相对而坐,目光却不相接,或者说是丹逐有意避开他的眼神,瞟向别处。
      幸亏雷厉风在一旁兴致甚是高昂,一边给丹逐斟起酒来一边喋喋不休:“说来也是真巧,我三日前刚一进这烟州城啊,就碰到贺公子。我还正苦恼着,到底应该去哪家客栈,想着要不就在城门口附近投宿算了,不然怕错过你。结果贺公子一分析,推断你应该会选择去州司、烟淮河和桑林宫都方便的街坊,然后我们就在那一带逛了一圈,发现‘一枝春’还不错,于是就给你也留了一间房。没想到,你还真就来了。”
      “噢,贺凛你还真是会算计呢。”丹逐笑着抿了一口酒,略带着讽刺的意味说。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而已。”贺凛微微笑,并无一丝愠色,应道,“庾公子和公孙公子也在。”
      “对对,刚才忘了告诉你了,丹兄。公孙公子比我们还早一天到,庾公子则是晚了两天来的。”雷厉风接着说,“他们听说你还活着,都有点不相信呢。不过贺公子倒是很平静啊,连我说你被白霓道人救了的事情,他都一点不惊讶。”
      那是当然…我们都在夏家打了一架,他当然相信我还活着啊。丹逐暗暗吐槽一句,脸上挤出笑容,举了酒盏敬意,道:“贺凛向来都是这么冷静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嘛。”说完便一饮而尽。
      尽管丹逐的话句句带刺,贺凛却面色不改。他也端起酒盏,回敬一杯,然后言:“你活着,我一直都相信。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贺凛并没有像他所说‘很开心’地那般笑,但他的双眼凝望着丹逐,深邃背后却隐藏着期盼了许久而实现的喜悦、欣慰,和更复杂的哀愁。
      丹逐与他对视了一瞬,便很快偏过头去。他感觉得到贺凛眼中的真诚,但他不想再去更深感受了。因为这感觉越是强烈和真实,联想起过去的种种,他的内心就越涌上一股愤恨和不可名状的难过。
      “不过丹兄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今天都十四了。”雷厉风夹了一块藕饼,根本没有感觉到那两人之间无言的情绪汹涌,像唠嗑着家常般说道,“从平枳府到这儿,就算悠悠地走,七八日也该到了吧。快马加鞭的话,五日就行。我因为回了一趟暮山馆,怕你先去得早了,一路舟马换乘地紧赶过来,结果倒是我先到了。啊,对啦,你去见叔音了吗,怎么没有把他一起带过来?”
      “我又不像你,雷大公子,哪里有那么多钱去租车买马啊,还不得在路上给人家干点活挣盘缠!”丹逐回答,又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黯沉下来,“至于叔音…大概你还没听说吧。”
      丹逐心想,雷厉风一路赶来,大概是还没听到消息。但贺凛呢,没有告诉他吗?也难怪,他既没有坦白自己呼延谢的身份,也就不能说去过夏家。太行地属缙平府,来乌南府的话直接南下便是,自然是不会经过平枳府的。
      “听说?听说什么?”雷厉风探头疑问道。
      “夏家,被景军攻陷了。青衿君,阵亡了。”丹逐低沉答着。他用余光扫了一下对面。
      贺凛只是默默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酒盏,而雷厉风那边则传来“”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从筷子中掉到碗里。
      “不会吧…丹兄,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前段时间,叔音还跟我说——”雷厉风强笑着,声音却有点抖动。
      “我去过夏家,那里已经被景军占领。虽然我拿回了‘照水’,但它已经解灵了。”丹逐回答着,“但庆幸的是,叔音还活着。而且他现在,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少年了。”唯有这一点还让丹逐欣慰,但同时却又心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雷厉风似乎接受了事实,心情也从诧异转为悲伤和低落。
      丹逐安慰着拍拍雷厉风的背,然后简单讲述了一些他在琵琶埠的经历。当然,他并没有提到那些赋玄会的成员和所在,只是说帮助了一些从夏家逃出来的人。因为,贺凛——这场杀戮的元凶,景国的二皇子,就坐在对面。他怎么能向‘敌人’透露这些信息呢?尽管在夏家相遇的那一夜,贺凛曾否认他与这些事情的关联,但不管是夏氏还是丹氏覆灭的事件,丹逐对他的话还存在巨大的疑问。毕竟此人是这样的身份,却潜伏进纪南城,接近丹逐他们,无论在谁看来,都是居心叵测的吧。
      贺凛,我应该相信你么。不,呼延谢,我应该相信你一直就是那个贺凛吗。丹逐的内心又是一阵痛苦。
      席上一阵沉默。三人都各自低着头,或呆滞地望着案桌,或轻抚着酒盏。这时,栏杆外的河面上传来一阵喧嚣。

      夜幕初沉,烟淮河正是华灯始升的时候。岸上人头攒动,桥下花船穿梭。水悦楼正下方的河面跨着一座千鲤桥,本就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而今夜听说附近的某家花馆还有梳拢的仪式,因此就人群聚集,更为热闹。来往的行人你踩我一脚,我撞你一下,诸如此类的小摩擦在所难免,但此刻桥面上发生的口角似乎别有不同,倒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而在一堆嘈杂之音当中,丹逐似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还不止一人。他起身走到栏杆边上,向下望去。
      “那不是公孙公子和庾公子吗,原来他们两人也到这儿来了。”雷厉风趴在栏杆上向下指着喊道,“咦,还有那个人是…”

      “庾公子倒是好兴致啊。怎么从兰汀跑到烟淮来了?”程冲之皮笑肉不笑地说,“想必府中近来安好吧?”
      “承蒙挂心。”庾兰微笑答道,“兰汀尚安。”兰汀是三洛府庾氏所居,地处期思郡。
      “哦,对,令尊早就降了景国,在萧宫里做事,庾家当然是‘无虞’啦。”程冲之怪讽道,“毕竟是天下名士,到哪儿都吃得开。不过如此一来,庾氏的家训是不是该改一改了,还能自称‘清雅淡泊’么?”自从四年前景国攻占了三洛府以后,就在白马郡修建了一座“萧宫”作为行政之地,由景国太子呼延悯主辖。当年樗景两国并未进过多少鏖战,三洛府庾氏则在呼延氏的强大兵力下自动降顺,因此庾氏和兰汀都得以保存。而景国太子所主政的萧宫内,招揽了一批汉人官员,庾兰的父亲,庾氏家主庾慎,便是其一。
      “姓程的,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公孙都挡在庾兰身前,回骂道。
      “我可没有一句虚言。”程冲之嗤笑一声,“我只不过为庾公子担心罢了。人为自保,本是天经地义,这倒也没什么。不过言行不一,还非要标榜自己‘清风亮节’,恐怕就会遭天下人耻笑了吧?”
      庾兰的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但仍在保持着礼节,回说:“程公子,我庾氏所为,自有三洛府的百姓和天下人评判。至于名声落得如何,也不劳你费心。”
      “庾兰,你不需要跟这种人多费唇舌!免得恶心自己。”公孙都狠言。
      “呀,公孙公子何必如此激动。”程冲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言语攻击,“我可听说临宣府公孙氏是最讲求信与义二字的。怎么,到了庾公子这里标准就不一样了?二位公子居然还能携手同游这风月之地,看来是私交甚好哇。不知道公孙家主是否知情呢?”
      “你有完没完!”公孙都一把扯住程冲之的衣襟,压着怒气言道,“我警告你,不要扯到我父亲头上!”
      “怎么,想打架?”程冲之半抬着眼睛轻蔑地说,“武夫。”
      “你!”公孙都怒喝一声,攥紧的拳头还没挥出,却被庾兰抓在手里。
      庾兰刚要劝止,人群中却传来一句轻快的笑声:“要说私情的话,我看程公子和孟公子才是真的是形影不离呢。”
      “可是那繁州孟氏,好像现在正是萧宫里的红人吧?”另一人又接话说道。
      人影散开,从中走出三位衣袂翩翩,佩剑打扮的年轻男子。一人活泼润朗,一人清秀俊逸,一人冷肃深沉,皆是气度不凡。
      那一唱一和的正是丹逐和雷厉风。程冲之看到丹逐,已是顿时失色,再一眼又瞥见他身旁立着的贺凛,更是大惊不已。
      “你怎么…还没死?还有你…你们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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