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光年的距离》南木秦

14、海湾里指向天空的高耸白塔

　　这次的黑板报没有主题，又由暮音一个人负责，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画任何东西。
　　这样的力量神奇得令人难以置信！
　　原来想要让两个人的世界重叠在一起，只需一只粉笔。
　　“五月的长假你会回盛岛吗？”回家的路上暮音这样问道。
　　我回答说不。
　　女孩轻点着头，“那去哪儿玩比较好？”
　　“可以乘列车旅行，如果不是太远的地方，大人应该也不会阻止。”我提议。
　　“好啊！不许反悔。”
　　“不会反悔。”我说。
　　女孩欢呼着往前跑去，失去平衡的自行车被一旁的我及时扶住。
　　她伸出双手，仿佛是想要接住什么。
　　我看着她舞动不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在笑什么？”女孩一脸诧异地退走在我的眼前。
　　“你的生日一定是在五月，对吗？”
　　“是五月，”少女的脸上显露出疑惑，“但我没告诉过你这样的事情吧！”
　　“猜的。”我耸着肩膀说道。
　　“你在说谎！”
　　“没有，突然就觉得应该是五月。”
　　“总有原因的。”她十分苦恼地说道。
　　“嗯……”我并不很想说出我猜测的理由。
　　“你不愿意告诉我？”
　　“是秘密。”
　　“啊……”少女的口中响起轻声叫唤，接着停在原地瞪向我。
　　我低语道：“你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吗？还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说一遍。”
　　“欸？”暮音愣了愣，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说。
　　“不可以！”暮音当即应声，如同是本能般地反应。
　　又一次，我没能知道她所谓的秘密。
　　第二天，暮音因为着急把画完成，所以早早地就去到学校。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黑板上的画已经完成大半，而暮音被人团团围住，此后的一整天她也几乎都被男生和女生给包围着。
　　总有这样的瞬间，会感受到她距离我的无限遥远。
　　我主动承包了当天打扫卫生的工作，忙完后，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望着窗外发起了呆。暮音早早地就觉察到了我的失落，同样沉默，教室里只有粉笔摩擦在黑板上的细碎刷刷声。
　　寂静中隐藏着压抑。
　　想象的世界里，耳畔渐渐变得喧嚣，昏暗中雨珠开始溅落，天空中不时划过深蓝的闪电，清晰的雷鸣敲打在心头。激荡的骤雨渐渐变得有序，最终归于平静，唯独哀伤还在漆黑无际的世界里继续蔓延。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低声笑着哈出两口气来，随即一边抹泪痕一边对走到近前的暮音开口说道：“抱歉，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想到……什么了吗？”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意识的深处察觉到了自己和暮音的不同，截然不同，那是简单的相似无法掩盖的东西。她拥有着神奇的力量，散发着辉宏灿烂的光，而我更像是一无是处的凡人。
　　“我……我会陪着你的。”她的语气无比倔强。
　　我习惯性地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闭上眼睛。”
　　我深吸着气缓缓闭上双眼。
　　耳畔又有细碎声音响起，暮音好像是在写什么。
　　“好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她手指的那行字——海湾里指向天空的高耸白塔，有我见过的最美风景。
　　她从自己的单肩包里拽出一副相机和一个简易的三角支架，相机是时下非常受欢迎的数码单反。
　　一旁的我露出了极度吃惊的模样——她已经有相机了？那我又该送什么？
　　我走过去紧紧地握住支架，不让它滑动。
　　“你要把这副画拍下来？”
　　暮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她将相机固定在支架上后，躬下身来调试着角度和焦距，接连换了好几张桌子才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这是你的吗？”
　　“是妈妈的。”
　　“你……经常用？”
　　“妈妈一直都舍不得借给我，”暮音嘟着嘴很委屈地摇头，“这次我苦苦哀求半天，妈妈才答应。”
　　这样的答案让我长舒口气。
　　“还喜欢摄影吗？”
　　“没有啊！就是有时候会很想要拍些照片。”
　　暮音耸拉着脑袋，漫不经心的一张脸上有着异样的认真，下一瞬，她的脸上升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给相机设置好倒计时——40秒。
　　按下快门之后，她跑向镜头对面最末尾的那张课桌上坐下。
　　她想拍的是我们，那幅画只是背景。
　　“快过来呀！”
　　“哦……”
　　我向着她快步靠近，站在少女的身旁。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我感到无所适从，无处安放的手不小心压住了暮音的手背。
　　触电般的感觉传来，我迅速地把手移开。
　　不安、惊悚、后背发凉……
　　“你的手总是很冰呢！”略微有点嫌弃的的语气，但她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是……是吗？”我支支吾吾地开口应声。
　　现在更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了，我想，我的人生中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缓慢的40秒。
　　最终，她按住了我不停敲打着课桌的右手。
　　刹那间，心脏咚咚作响。
　　模糊的光影跃动在眼前，那似乎是我一直在期待的未来。
　　我瞪大着双眼试图去看清眼中的世界，但璀璨的光芒掩盖一切。
　　心里又有恐惧涌现。
　　于是，再度陷入迷茫。
　　清脆笑声突然响起，令所有的慌张悄然退去。
　　我的手下意识地紧握。
　　下一秒，咔的声音响起。
　　画面里的她偏头望着一脸慌张的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