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缘分，命运与巧合(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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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吃完一餐，顾此生就离开了。文斐与钟离皓慢慢走回他们的居所，不知是否是水土不服，吃过晚餐后，钟离皓的身体一直有些不太舒服，因为问题不大，文斐也并没有发现钟离皓的异常。一路上，文斐对一些必要的地方做了介绍，但钟离皓并没有听进去。
本来按照规矩，钟离皓作为亲传弟子应该是与师尊一同住在飘缈峰峰顶的挽风殿内，但由于师尊一向是独来独往，不喜与他人亲近，安居峰峰主派去挽风殿帮忙钟离皓收拾侧殿的那些弟子被挡在飘渺峰外，根本进不去，而师尊今日傍晚之际又传来消息——易家出了点事情要回去处理，之后便再也联系不上。无奈之下，安居峰峰主只得暂令文斐与钟离皓同住，将就一段时日。
自易北辰成为峰主，翠竹轩（缥缈峰的内门弟子住处）常年闲置，直到文斐被收作内门弟子后，这一处居所总算有了些生气。对此，思居峰峰主很是高兴，终于不必日日派人去清扫收拾，省下不少时间和人力。
入夜，因为思居峰未来得及派人清扫收拾翠竹轩的其他房间，钟离皓便与文斐同住一间，索性房间很大，床也能将就两位少年挤着睡下，两人便在同一张床上分两床被褥就寝。钟离皓躺在内侧，文斐睡在外侧。
又因为很多事情暂时没来得及与钟离皓讲清楚，所以文斐便告诉钟离皓夜晚不要轻易外出，免得走迷路误入某些地方违反规定。但是累了一天，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童，体力精力都有限，困意如海浪般涌来，文斐的劝告迷迷糊糊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就睡着了。
夜半，钟离皓迷迷糊糊醒来，伸个懒腰，发现身旁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床褥没有的温度昭示着文斐离开并不是片刻的事实，那么他会去哪里？
一阵冷风吹过，钟离皓瞬间觉得困意全无，打了个冷颤，睡前关上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院内的翠竹在月光下的阴影斑驳，摇晃；细叶沙沙作响。
钟离皓虽然有些想知道文斐去了什么地方，但一想到睡前文斐的叮嘱，钟离皓便将那股好奇压了下去。
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才发现窗外竟满是点点荧光，各种颜色的光点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在这夜晚中浮动，若隐若现，忽明忽暗。钟离皓伸出手，一个红色的光点落在指尖，一瞬即逝，些微的温暖，如梦似幻。
钟离皓又伸手去触碰浅蓝色的光点，一瞬间的冰凉在指尖散开。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是感觉很有趣。一时玩性大发，便套好衣服，直接走到了室外。
到了室外才发现，那些光点大小并不完全一样，触碰时的感觉也不完全相同。大多数光点在触碰的一瞬间便如同被戳破的泡泡一样消散，但是纯白色的光点并非如此，会在手中停留，久久不散，而且比其他的光点更加温暖。许是因为这种光点的特殊，因而显得稀少。钟离皓半天才收集到小小的一团，握在手里，轻轻触碰——这光团似乎可以像橡皮泥一样捏出形状。
但是就这么小小一团玩起来也没有舒服，索性就在周围四处搜寻。走出翠竹轩，顺着某个方向，那种纯白色光点渐渐多了起来，钟离皓一时没注意到这些，完全沉溺在用这团光捏个什么到时候送给妹妹好的假想中。
等到手里的光团跟排球差不多大的时候，钟离皓才发觉自己似乎是迷了路，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来了。光团很轻，很暖，也很亮，抱在怀里就像是揣了个小太阳一样，一点都不冷。周围其他颜色的光点随意漂浮着，但是比起之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钟离皓辨别不了方向，随便在这里走着，此处没有树荫遮蔽，月光照耀下，万物都披上一层柔和清冷的光。突然一个白色的团子引起了钟离皓的注意——白色的团子浮在空中，追逐着其他颜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就像是有感应似的躲避，被追上的光点在触碰到白色团子的一瞬间消失，就像是被吃掉了一样。
突然，那团白色就像是被什么吸引般像钟离皓冲过来，一口叼走了钟离皓怀里的那个光团，钟离皓这才发现，那团白色有两小团突出的白色，就像是耳朵，还有半透明的翅膀。
那不知名的动物试图一口吞下光团，但是光团太大，它只能咬着。片刻，它似乎感受到钟离皓盯着它的目光，一瞬间愣，下一刻，叼起光团一个百米冲刺。钟离皓当然不会任由它抢走自己辛苦搜集的光团，便追了上去。
渐渐，一人一动物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似是累着了，于是变成，钟离皓跑白色团子它也跑，钟离皓走白色团子也慢慢飞，白色团子不想被钟离皓追上，钟离皓也不想放过白色团子。
这样的追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那白色团子突然加速，然后冲进了一窝白色团子里。钟离皓刚一接近那群白色团子，白色团子们就像是感受到了钟离皓的接近，全都飞起浮在空中，将钟离皓围住，先前被白色团子们藏匿的身形暴露在月光下——是一位青年；一身深蓝色衣裳，衣摆处都点缀着点点星白，白色的腰带束在那人身上，勾勒出细瘦的腰身，黑色的发如同绸缎散落旁侧，又有些许遮挡住那人的容貌。而那叼走钟离皓光团的白色团子正窝在那青年的手边，试图藏在那人的衣摆下，独占那团光。
躺着的青年感受到了团子们的异动，缓缓坐起身，揉了揉额角，似是刚睡醒。
青年的容貌极好，就像是被艺术家精心雕刻出的雕塑，每一条曲线弧度都极尽完美；狭长的眉眼为那因美而显得不真切的面容填了一丝狐狸似的狡黠，更显得几分生动；那人的双眸是如同夜间海一般的偏黑的深蓝色，与那人散披着的发色相近；那人的眼下有些许乌青，脸色又带着几分苍白，月光下，那人的皮肤就像是白水晶一样散发着微光，显出几分病态与脆弱。那人就如同快要枯死的兰花一样清冷，没有常人那般有生气，或是劳累过多，又或是久病未愈。
分明应是两人第一次相见，却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又带着些许亲近。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明白，那种莫名的情感到底源自何处。
最终还是青年先开了口：“你是怎么寻到此处？”
毕竟此处地界是由青年负责管理，在未开放此地的时段内有人破了禁制闯了进来打扰了绵云兽的清净之地，他有必要弄清楚缘由——那禁制是由青年亲自设下的，除却自身以外，任何人都要经过他同意才能进入，否则就会触发禁制。现今竟然有人在没有触发禁制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青年倒是有些好奇。
“追着那团莫名的东西，它抢了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它怀里的那团就是我的东西。”钟离皓指着青年身侧那只正往他怀里钻的棉云兽，突然又有些沮丧，“我好像迷路了。”
面对那青年，不知为何，钟离皓的情绪似乎都不必隐藏。
“迷路？”青年皱了皱眉，抬眼看见钟离皓腰间的弟子信物——雾灵树树叶状的灵翠玉，银色的纹印点缀其上。
这少年竟是飘缈峰的亲传弟子，飘缈峰多年未有新的内门弟子，易师兄前几日刚出关，今日弟子招新竟直接破例收了亲传弟子，能改变飘渺峰主想法的人定是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可惜，今日不曾出席，不然，他倒想知道测试上眼前这孩子究竟有怎样的表现。
“你是新来的弟子吧？”闻人惜华眉眼一弯，生了几分兴致，“坐这儿？即是迷了路，那陪我一会儿？之后我便给你指路回去。”
许是那种亲近与熟悉作怪，钟离皓并未对眼前人保持警惕，倒是顺从地点点头，靠着闻人惜华坐下，甚至当着闻人惜华的面抓住那只绵云兽，将光团拿回来，动作熟悉的就像是在熟悉亲近的长辈面前那般自在。但是在将光团拿到手的那一刻，钟离皓的表情便带上了几分不悦——光团比之前小了一圈，整整一圈。
闻人惜华看了一眼，瞬间明了：“原来是三水抢了你的这团灵气，并且还......吃掉了部分。”
钟离皓看了眼那只眼泪汪汪盯着自己手中光团的绵云兽，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但难免有些生气，“灵气？不管是什么，它都不该强抢。”说完又将看着自己手中灵气流口水的三水向远处推了推，专心捏起手中的光团。
“你的这团灵气到是有趣。”闻人惜华看着少年手中逐渐成型的光团，若有所思，“难怪三水喜欢，绵云兽向来最爱那些纯净的灵气聚集而成的灵气团。灵气团我倒是见过不少，但你的这团确实是同寻常那些不太一样，更纯净，更浓郁，也更......新奇？”
“也许？不过捏起来是挺舒服，而且又暖和又明亮。不过师兄你为什么要躺在这里睡觉，不会冷吗？”钟离皓摆弄着手中的光团，明明一直很清楚在这修仙界随时都会有危险，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位师兄面前不自觉就放松下来，甚至会莫名感到安心，这是在别人与其他地方都未曾感受到的，那种感觉是缘自心底。因为今日拜师时没看见这位青年，钟离皓下意识以为他也是某个峰的弟子。
“……这倒是不会。”闻人惜华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你是有些冷吗？”即使看见钟离皓摇头，却也耗费灵力，悄悄捏了个阻风咒，将吹向钟离皓的风隔开，又道：“这里很清净，一般不会有人来。三水它们比起平常的棉云兽胆子会更大些，你日后若是无聊，可以来找它们玩，若是累了，在这里躺着歇会儿也不会被打扰。”
两人自顾自的忙（想）着，或许因为对方的陪伴，安心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三水看着钟离皓手中渐渐成型的那团光，一直吃不到，馋的不行，呜咽一声钻进闻人惜华的怀里，委屈得扒拉闻人惜华的衣裳。
闻人惜华笑着轻叹口气，有些无奈，轻轻抱住三水，又轻轻的为三水顺毛，“看来三水很喜欢你手里的那团灵气，平时傲气的不肯亲近，怎么哄都不行，今日难得得开始撒娇了。”
“可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而且就是因为搜集这团光才会迷路。”钟离皓明了师兄话里的暗示，装作委屈道——那作态就像是被亲近的长辈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而故作委屈耍赖。
“不过这团确实和别的不太一样，别的光无一例外一触即逝，这团光不仅不会消失，还可以捏成各种样子。”钟离皓将捏成五角星状的光团亮出来，带着一股孩子气的炫耀：“这星星灯是不是很好看，而且又亮又温暖。我妹妹肯定会喜欢的！”钟离皓很自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闻人惜华有一瞬间愣神儿，少年的笑与记忆中那人的影子相合，但仔细看时就能发现少年的眉眼与记忆中的那人相差甚远，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又怎么会相似？！
闻人惜华按了按太阳穴，突突的疼痛真实无比，为什么今夜总是想起那人，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甚至将无关的人都认错是那人？闻人惜华的呼吸一瞬间有些紊乱，胸中血气上涌，连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你没事吧，师兄？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钟离皓有些担心，见青年唇色又苍白了几分，以为是着凉受冷，忙将星星灯塞进那位师兄的怀里。
钟离皓心想：莫不是因为穿的少了着凉了？从刚才起，那位师兄的脸色就有些苍白，现在更是血色全无，苍白的过分。将星星灯塞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那位师兄的手——那种温度怎么能说是手呢？分明就是一坨冰啊，肯定是在这里吹风冻着了。
钟离皓看着那被塞进师兄怀里的星星灯，心想：就借师兄捂一会儿，反正刚才捏星星灯的时候汲取了足够的热量，现在一点也不冷。等师兄好点了就把星星灯拿回来，妹妹知道了肯定也不会生气，反而会因为它曾帮助过别人而高兴吧！
闻人惜华没料到钟离皓会将那盏星星灯塞进自己怀里，但是那份来自星星灯的暖意确实令气息紊乱导致旧伤复发引起的寒冷削减了些，甚至连那些体内暴-乱的灵气也都安静了下来。星星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光芒慢慢渗进了躯体，将诅咒带来的阴冷疼痛渐渐驱散，连那些难以愈合的陈年旧伤都渐渐有了微弱的愈合的迹象。而星星灯的光芒也在不知不觉的渐渐减弱，不过变化微小，有些分心的两人都没有察觉。
良久，闻人惜华的脸色不再那么惨白，闻人惜华便将那盏星星灯还给钟离皓。
看着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而且睡着了的三水，闻人惜华有些欣慰。
三水纵然平日里不愿主动亲近，喜欢做些小动作调皮捣蛋搞破坏，但是一旦自己真的生病受伤，三水便会担心，甚至会偷溜去蕴丹沐药园顺一大堆灵丹仙药泡在每日的香茗中，无一日缺席——这种别扭的性子和那人到是一般无二，若当初……如今也不至于兄弟反目。三水可为淼，却非淼，事世难料，自己深陷过去，如今想要弥补，却终究只是连累了记忆中与影子相似之物。
闻人惜华厌恶这样做的自己，可又做不到对那些和那人相似的世事狠下心。剪不断，理还乱，道心不稳，旧疾缠身，明知不知何时便会陨落，却仍就找寻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吊着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闻人惜华站直起身，抱着睡着的三水，轻声道。
见师兄要走，钟离皓连忙抱着星星灯起身，拉住了闻人惜华的衣袖，“对了，师兄还未曾告知姓名。我姓钟，师兄可以叫我钟离皓，如果师兄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唤我阿皓，嘿嘿。”
闻人惜华报之一笑，将错就错：“嗯......卜易安，你可以唤我易安师兄。”
听到“卜易安”这个名字，钟离皓有些怀疑，为什么他记忆中那个单方面见过两次的卜易安师兄似乎没有这么好看来着？
“嗯？”闻人惜华听见钟离皓的呐呐低语，马上道，“我对自己的外貌做了些改变。”
钟离皓听到“卜易安”的解释，才惊觉自己竟然轻易的将怀疑低喃出声，一瞬间有些羞愧和尴尬。
“阿皓？”闻人惜华见少年出神不得不唤了一声，“有所怀疑没什么错，不过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是你的易安师兄。不过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外传，就当是我们的秘密，也是给你指路的报酬，如何？”
听到“卜易安”的话，钟离皓瞬间释然，也没有去深究，许是因为对他那莫名的熟悉与信任。
“那我们拉钩吧！”钟离皓伸出右手，握拳，将小拇指勾起。
“拉钩？”闻人惜华语中虽有些不解，眼神却看向了少年举起的右手，袖口下滑露出的那截手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他猜测会存在的痕迹；但是，这也并非表示他的猜测完全错误。
“对，这也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约定方式。”
少年拉起闻人惜华的右手，不经意间视线扫过青年的右手腕，一朵八瓣的花朵纹印绽放于那处洁白。
青年比着少年的手势，两人勾指，面上带笑。
闻人惜华用灵力覆在钟离皓的弟子信物上，一只灵蝶从弟子信物中钻出，围绕着钟离皓打转，停落在钟离皓的肩上。
“跟着它就可以回去啦。以后若是又在天道十二峰内迷路，用自己的灵力覆在弟子信物上，就能感知整个天道十二峰的地图以及自己所在的位置。至于这只灵蝶，日后你若是想再来此处，它便会自己出来为你引路。”
闻人惜华引着钟离皓来到绵云原的入口处，与钟离皓告别，“时间不早了，下次可别再迷路。”
“易安师兄以后也要注意，莫要着凉了。”钟离皓抱着星星灯，回头挥挥手告别，对着闻人惜华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追着灵蝶，跑远了。
良久，闻人惜华直至少年的身影消失再这夜色之中才缓缓转身，又再度走入绵云原深处。
绵云原深处，卜易安正询问那群绵云兽师尊的下落，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环顾，便看见了他找寻了半天的师尊又顶着少年偏青年时期的容貌抱着三水缓步走来。
“师尊——！”
“哎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躁。”闻人惜华撤去了周身的法术，显露出原本的容貌——比起之前的容貌多了几分气势与威严，少了几分平易近人和脆弱感。最吸引人的还要数那左眼眼尾下的两点美人痣。整个人的气势与气质都突出了不少，将那种病弱之气全数压了下去，更显得孤傲冷寂。
“若是师尊不撤去法术，我倒是能唤上一句师兄了。”卜易安小声嘟囔道。
“莫要贫。今日我缺席，你又是以我闭关为由？”闻人惜华收敛了笑，眉头紧锁，“印师兄他们没有怀疑？”
“回师尊，应该没有怀疑，但私下印师兄托我告诉师尊‘久久闭关，不若出来看看，万一某日遇上，师兄弟们都认不全了，都该会难过的。’”卜易安又想了想，道：“凤羽岚，师尊也许久没回去，族中长老先前也来消息想您回去一趟；我回绝了，我知道师尊不想回去，不然也不会总待在绵云原哪也不愿去。可今日，又来消息，说有事请您回去定夺，说您是家主，只能由您决定，至于是什么事，他们没讲。”
“我知道了。”闻人惜华抚着怀中的的三水，面色有些阴沉，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师尊打算回去吗？”卜易安试探的问道。
“回吧。恰好我也想知道族中是否有遗落在外的血脉。”闻人惜华沉声道，“此次你便不用与我一同回去，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也只能是你可以做，易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缘分，命运与巧合(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