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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为爱出手不是我本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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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雨轩现在早上很少再让我等她那么久,总是基本准时地在院子里出现,还有自从那次胃痛之后便每日提供的特浓牛奶。
“楚楚,你昨晚挖古墓去啦?”
虽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整个晚上却一直都很不舒坦,好像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在床上努力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另一个却在凌空的地方俯视着心不在焉的自己。
“没有,昨晚梦里被人追杀,没睡好。”
我确实有这样一个模糊的梦境。梦里一张熟悉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我,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上前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死命挣扎甩开那骷髅一般的十指,向前奔跑。可是“骷髅手”一直不肯放过我,在我背后一直追着跑啊跑,她大力的喘息声就飘在我耳边,却始终没有追上我。
“你是不是最近跑步跑得太勤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没有再回应,踩上踏板和谭雨轩一起出了大门。
天气开始转冷,身边的谭雨轩还是喋喋不休地讲着无聊的故事,谁又自不量力地报了女子1500米,谁又暗地里编了个舞蹈准备参加预审却没有叫上她,谁在黄大喵的课上睡觉结果流了一大滩口水还全然不知,最后黄大喵看不下去了,在课上叫醒她让她擦干口水再重新睡。
我心里闷闷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以前还会时不时附和几句,说到黄大喵那些笑话的时候跟着笑一笑,可是随着谭雨轩对运动会的事情越来越关注,我心里打着鼓,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我要去当副火炬手的事。
“对了!楚楚,我有事要问你!”
我一惊,该不会是已经知道副火炬手的事了吧?谭雨轩连林日朗晚上吃了青椒土豆丝都要拿来聊一聊,怎么会放过这些新闻。
“什,什么事啊?”
清晨的寒风把脸吹得有点僵硬,正好掩盖住我的无措。
“你们下周二自习课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去参加预审了?”
“预审什么?”
“模特队啊!全校所有的文艺表演节目都要预审的啊!”
谭雨轩见我听到预审两个字比她还生疏,一脸的惊讶,再而转为嫌弃。
“哦,好像是吧,这一周给舞蹈队滕地方,我们都没训练,没听说啊。”
下周二就要预审?不知道钢牙妹的衣服能不能赶在之前做出来。
我极力把飘去九霄云外的精气神一撮一撮拉回来,虽然仍是力不从心,却死命提醒着自己到了教室一定要问问钢牙妹的进度。
“楚楚,不说别的,就拿我每天让牛奶给你喝这个事,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谭雨轩狡黠的脸蛋在一偏一拐的自行车上极力朝我的方向靠近,自己都快控制不了车头了。我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直接倒向我这边,大家皆大欢喜地一起跌倒在自行车下。
“何必呢谭雨轩,直说。”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我很感动,谭雨轩什么都不说,却一直关心我的胃,上次的住院事件把少数几个知道的人都搞得神经紧张。
“嘿嘿,我就是在想啊,你节目预审那天不是要换衣服嘛。这么冷的天,那么多衣服你说你脱了放哪儿啊?没有我去给你看着提着谁能放心啊!”
谭雨轩的脸上真的浮现着一股焦虑和担心,我都快要信以为真了。
见我没有答话,她渐渐收起那副谄媚的嘴脸,转而走可怜路线,瘪着嘴说:“我们班主任最近更年期,自习课管得特别严,谁想逃谁找死。”
风继续用它的冰清寒冷拍打我的脸,我没有看谭雨轩,直直地望着前面,双脚像是上过发条一般重复着踩单车的动作,无须动脑。可是我此刻却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地纠结拼凑无数的片断,怎么都没有办法串成一线,组成个完美画面。
谭雨轩深信我加入模特队给她和林日朗的关系又提供了新的机会,或许通过我还能更进一步地靠近林日朗,至少现在看来,林日朗已经真正认识了自己,以后见面不用再偷偷瞄他而是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甚至在我们节目预审的时候,以帮我拿衣服为由,站在队伍旁边,顺便给他买瓶水说句加油!
而我该怎么跟她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清晰明了却又置身事外地说起,昨晚以及之前发生的一切。
近水楼台先得月,到底是在时间上晚出了手,还是距离上输了对方。谭雨轩什么都没有错,她在我认识林日朗之前就喜欢他,她和他三年都同在A校区,她了解他每天的生活习惯甚至别人毫不在意的小动作,她理应是那个得到月亮的人。
人们并不怕输,只是怕输得不甘。
“楚楚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去帮你……你们模特队管衣服到底行不行啊?”
“模特队我说了不算,不过我是得有个私人助理。”
我佯装着一副享受的模样,不愿意让谭雨轩因为有求于人而有丝毫卑微感。
进到教室刚刚放下书包,林凝包着满口水煮鸡蛋的嘴就朝我靠过来。
“你昨晚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啊!不好意思啊,昨晚跑得有点头晕,又饥寒交迫的……”
“我都看见了。”
即使林凝不打断我,这个谎也圆不下去了。
原来撒谎撒多了,会逐渐变得没有谎可撒。
“我看见林日朗和你在北门附近说话,我听见林日朗说他喜欢你。”
林凝的表情里读不出任何信息,我也不敢一直直视她的眼睛。最后一口鸡蛋被咽了下去,寒气袭来的清晨,这教室的空气并不流通,水煮鸡蛋的味道还弥漫在我们之间,林凝没有转身对着我,保持着双手放在自己桌上的姿势,只是那样直直地转头盯着我,不带任何表情,好像在说着这鸡蛋的味道毫无新意,依然是那样让人作呕。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学老师总在批评我们乱说同学坏话的时候用这八个字来形容我们。此时的林凝,在很多年后终于给我诠释了这八个字的模样。
我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紧闭双唇。
“楚晴,我和你是同桌,任何事你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不是那种守不住秘密的人,我甚至一直在努力和你靠近,希望你真心当我是个朋友。”
上课铃声突兀地鸣叫,划破耳膜的一刻,也划断了林凝那直接刺入我心底的匕首,教室在瞬间安静得不像话。我始终觉得林凝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是你只愿意相信你自己。谁都不配当你的朋友。”
林凝固执地转过头去,从桌子下方的抽屉拿出语文课本,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谁都不配”在不断回响。林凝定格在我眼底最后的一抹表情,全是失望。
整一天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从林凝无意听到林日朗的那句“我喜欢你”,到我那一击即破的谎言,林凝最终证实了她的判断是对的。我无心跟这样一个友好又真诚的同桌诉说自己心底的秘密,即使那秘密在她看来并非是丑恶的。我甚至也无从说起自己的顾虑与徘徊,担心那无厘头的表白终将会把我推向更加孤独的边缘。
我朋友很少,被动失去过好几个,林日朗的出现让我快要失无所失。
其实我并非想刻意疏远任何人,可最终大家以我的冷漠为由,在我身边主动退去。我也想和谭雨轩一样夸夸其谈,笑得张扬却没有所谓。可是我始终不能引导自己成功进入那样的角色,我想起青平姐姐,想起钢牙妹,我深知这个校园里的人人事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和无畏。
下午自习课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出去吃饭,一群女生兴奋地冲去篮球场观看三班和四班的篮球赛比赛。为了在运动会前提起大家的热情,三四班共有的数学老师竟然主动组织他们打场友谊赛。在别的老师都尽量压制这份秋季里的躁动时,那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年轻老师却似乎在担心着这运动会的气氛不够火热。
我站在教室后面,板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铺满了整个黑板。在大家勉强够得着的高度,张贴着几篇上次考试的优秀作文。我若有其事地一篇一篇读过去,却一个字都没装进心里。花花绿绿的板报,一脸黯淡的自己,还有远处操场传来的阵阵呼声,让我突然想起几米漫画中常年出现的那些孩子,他们个个眼神迷离,孤单自处,好像总有什么心事。
他们说:我望向繁花盛开的世界,固定缺席。
我转身走去窗边,教室只剩几个热爱学习的人继续钉在自己的座位上,岿然不动,把脑袋和练习册一起深埋进自己的世界里,只留给别人一条弯曲变形的脊背。操场那边不时传来欢呼声,女生用尽气力的鼓掌声,尖叫声,场上争夺篮板时的嘶吼,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这繁花似锦的青春里。
电话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短暂却有力地打破我放空的思绪。
“楚楚,我听说林日朗找的副火炬手有你,你们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米佳祺果然对得起自己八卦天后的名声。
她认定我们有什么事,所以跳过“你们有没有事”,直接问“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晚自习前的嘲杂一如往常那般让人烦躁,因为太多的话题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弥散,窃窃私语都变得像是公开演讲。
可是今天的话题很集中。
被三四班数学老师取名为友谊的篮球赛,以打架的凶残局面告终。大多数的言语都围绕在三班那个8号输了比赛不甘心,于是就找四班的麻烦。最后推来让去,居然受伤的是劝架的林日朗。
“我看到他眉骨一直在流血呢!”
“好像手肘也受伤了吧,去校医室的时候我看他反而一直扶着手肘。”
“三班8号真不是男人,输了比赛还打架,小学生都要笑话他!”
……
全班除了那些一直埋头做练习的人,只有我和林凝这里是极其安静的。我们没有说话,向来爱在讨论里高声阔论的林凝也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
我不住地看表,怎么还不打上课铃?
距离本来的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秋季的夜幕降临得早,让本来还没有开灯的教室显得黑暗沉沉。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更加兴奋的吵嚷起来。
学校停电了,可是没有负责的老师进教室做最后通知,学校的管理制度写明学生不能私自离开。
话题从刚才的独一性逐渐展开到了别的地方,最多的集中到了一会去干什么。
被压制地太久,总是特别珍惜这种偷出来的时光。即使大多数人在学校宣布今晚停电提早放学之后,还是会老老实实地骑着车以相对磨蹭的速度溜回家去。
可因为这时间是偷出来的,所以它变得很特别——即使什么也不做。
“对不起。”林凝手臂重叠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埋在里面,含糊又细微地吐出这三个字。
声音很小,除了我恐怕谁都听不到,但是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林凝,应该我跟你说对不起的。”
我希望林凝不要抬起头来问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自己也解释不清。伤害到别人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说“对不起”,却很少去考虑道歉的缘由和能够产生的实际作用。
或许我们都没错。
无论如何,“对不起”至少表明了自己想要和解的态度,并且那么迫切地希望对方接受自己好好改过。
我们都不是固执的人。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的,是我故意偷听了你的秘密,你当不当我是朋友,跟不跟我说是你自己的自由。”林凝的语气里,装满了赌气和不服。
“林凝,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有好言相让,话题就此打住。
我们固执起来不是人。
地理老师终于走了进来,看着讲台下沸腾的海洋,今天再也没办法拖我们的堂了。停电,放学,地理老师说完便摇摇头向门口走去,大家提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一涌而出。
我尽可能放慢自己的速度,缓缓地收拾好桌上的文具,再把练习册一本一本放进书包,好好地排列每本书的位置,然后扣上书包。林凝终于起身走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再这样憋着会窒息而死。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操场,那么轻易地就被遗忘了。早放学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谁都不想留在学校。
室外比室内明亮很多,虽然天空依然是暗下来了,却不至于黑到阻碍视线。我背着难得如此沉重的书包,后悔刚才为了拖延时间而多装了用不上的练习册。
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天空下好好地看过操场。草地枯黄,那些一年内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以“封场养草”为名而禁止乱踩的草坪,仍然娇气吝啬,一毛不拔。似乎是第一次,整个操场空空如也,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南门的入口处,风在经过这里的时候突然加速,我的脸因为疲惫而不得动弹。
今天的跑步锻炼,没有林凝为伴。
“还跑步吗?”
林日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的胶布厚得像块豆腐。”
我回头,眼神对上林日朗被过分包扎的眉骨。
校医室的美女很不像个校医,因为她从量体温到包扎伤口都显得比我们还生疏,我们猜测她是某个学校领导的关系户。如果自己包扎,应该比这个好的。
林日朗摸一摸自己的眉毛,眼皮因为胶布过厚而被压了下来,睁不太开。
“我刚刚下楼的时候想顺便找你,结果望着你独自朝操场那边走。”
“你这个样子下周节目预审会不会被刷下来?”
我不想再继续这样无止境的暧昧,林日朗昨晚说了接近两个小时,毫无保留地明示自己对我的心意,可是却丝毫没有试探我的回应。
我也给不出任何回应。
“嘿嘿,不会的,我有神奇快速的治愈秘方。”
这像极了某部儿童动画里的怪叔叔,在哄骗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时。
“哦?什么秘方?”
我假装好奇,配合询问。
“比如,你周末有时间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心机重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蠢到家的对手还要假扮关心地热情回应。
我跑完800米的时候,天彻底地黑了下来,整个片区都停电,除了路灯微弱的光,周围一片寂静。我推着车,身边的林日朗大气不出。学校的背景暗淡无光,沉默给它多增了一份寂寞。红绿灯还是在规定的时间跳红又变绿,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
风在同样的地方,卷起每一粒尘土,用自己的方式告诉途径的路人,世界一直处在变化之中。如果秋风把那些少年的惆怅一起带走,只留下没有缘由的微笑,是不是不算经历过青春?
都说成长必须经历痛苦,我们需要坚强地挺过去,我接受。
可是却没有人告诉我们,那些痛苦以外的,更复杂的东西,我们要如何处置。
这周六开始上英文口语课,爸爸托关系找人介绍了一个新西兰回来的老师,他十年前跟着家人移民新西兰,现在大学毕业决定回国发展。老师叫Jeff,每周给我一对一地上一小时的口语课。
Jeff不是专业的老师,爸爸的目的也不过是想找个讲地道英语的人陪我练口语,于是Jeff在让我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起天来。从他刚去新西兰的困窘,一直到他大学独自背包旅行的奇闻。
Jeff看起来很快乐,没有同为大学毕业生的堂哥那种颓废和不羁。堂哥从中学开始就不屑和我们小孩子玩,他总觉得他是属于大人的世界的,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Jeff并不把我看成小孩子,我突然想起刚毕业的英文老师Jennifer和那个创意无限的化学老师,总是在课上叫着“孩子们”。
朋友一般的交谈虽然全是英文,却让我觉得心情舒畅,在学校整整压抑了一周的情绪在面对陌生人的热情时被逐渐融化。Jeff在我临走时和我握手,始终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方式,我甚至在伸出手的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控制力度和角度。
大人们握手时那样自然,我却在这个简单的事情上心慌马乱。
走出补习社,太阳已经没有了热度,象征性地挂在空中,让人们不会误以为已经入夜。我抬手看看表,四点三十六,离林日朗约的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
那天操场上林日朗“豆腐块”下的眼神真诚而无措,让我都不禁鄙视自己佯装冷漠,不过吃个饭罢了。
就在我点头答应的瞬间,指尖突然碰到口袋里的电话,想起米佳祺的那条短信还没有回复。
我虽心无旁骛,却也不想被指说单独和林日朗在校外相约吃饭。
我心慌地指着林日朗的“豆腐”问他是怎么打伤的,劝架的人不是应该总在边缘地带插不进手的嘛。
林日朗的嘴角微微挂着一个弧度,一阵苦笑。
“是徐旭。”
我低下头,思索着林日朗毫无诧异的表情。
我就知道,自作聪明的从来不止我一个。
“跑步吧。”
我说完就径自放下书包,朝跑道的中间奔去。林日朗跟在我后面,一样的距离,均匀的呼吸,我试图清理脑中一切的繁杂思绪,只是好好地跑步,专注地数着自己又经过了哪个门,还有400米,200米,快到终点的时候卯足最后一股劲冲刺向前。
跑累的时候谁也不用说话,沉重的呼吸是空气里唯一的声响。
最后林日朗送我到了家门口,我放下腿撑着车,转头对他说:“周六吃饭,我可以叫上徐旭一起吗?”
林日朗的眼角闪过一丝惊讶,可是立刻就收拾地干干净净。“行啊!”
林日朗的假笑才是用心费力的优秀成果。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提出这样的建议。是为了避免我们的单独见面,还是有意缓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不关心别人的事,每次假装八卦的表情都装得十分疲惫。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八卦地管了别人的事。
徐旭准时在我们约定的地方出现,背着书包,应该也是刚刚结束了补习班。我在短信里明确地说是和林日朗一起吃饭,就我们三个,他坦然地回复一个“好”。
寿司店是林日朗选的,这样的天气光顾寿司店的人比暑假少了大半。我们三个避开了旋转带,坐在角落的一个卡座。
黑色的日式茶杯里漂浮着还未散开的绿茶粉,热气一缕缕地往上冒,脸都有了一丝润感。进来的时候徐旭坐在了卡座一方的外围,“好心”地把对面的座位留给我和林日朗。我坐在里面,斜对面的徐旭一脸的轻松自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在等看我和林日朗的好戏。
“那个,眉毛没事了吧?”
徐旭最先打破了沉默。
“嗯,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早好了。”林日朗的豆腐被换成了一片肉色的邦迪,远远看过去,除了怀疑他修坏了眉毛,也没太大的不妥。
“那天……不好意思。”徐旭硬是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笑脸,这假笑在如今的我和林日朗面前实在拙劣。
服务员适时地端来了食物。
花花绿绿的卷物上挤了过多的沙拉酱,却不影响它秀色可餐。我夹起一块鳗鱼寿司,张大嘴一口全部塞进了嘴里。
米饭有些多,占据我整个口腔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我搭着眼皮看着自己的盘子,闭紧嘴巴慢慢咀嚼。
两个大男生都看傻了眼。
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拧头望着我,残余的几粒米饭还在嘴巴里东躲西藏,我咽了咽口水,望着他们疑惑的眼睛,回赠更加疑惑的表情。
“看着我干嘛?没吃过寿司啊?”
“只是没见过,女生这么吃寿司的。”林日朗挑着眉毛,侧过头来打量我的脸,好像在试图发现什么多出来的特异器官。
“那怎么吃?”
徐旭有些忍不住了:“楚晴,你真的不是为了在林日朗面前自毁形象,才吃得那么凶残的?”
我使劲瞪回徐旭已经憋不住笑的一张脸,好像一心为了来看好戏,却在好戏上演之前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你们这些人,就是女的见少了大惊小怪。”
其实我也不确定别的女生是怎么吃寿司的,谁没事在自己吃东西的时候观察别人的吃相啊。况且寿司如果不一口吃下,多半都会散开的,我的操作非常合理。
“没,只是,只是没想到,你嘴巴还挺大的。”林日朗一说完就心虚地转过脸去,拿起手上的茶杯遮住了大半张脸。
徐旭还没收拾回来的笑容在这句话后继而绽放第二波,两个大惊小怪没见过市面的大男生,居然不怪寿司怪我嘴大?
本来我心里只是淡淡的不适,在两人笑开整张脸的时候瞬间膨胀了无数倍,我恨恨地盯着斜对面的徐旭,抬起手肘向林日朗撞了过去。
寿司店的灯光很暗,林日朗再次转头过来时,我的目光和余光里到处都是龇牙咧嘴的画面。
心里愤愤不平,我举手大声呼叫着:“服务员,点菜!”
徐旭咧开的两排牙还没有来得及收住,看着我恨恨的目光问道:“这么多菜你还点啊?”
我扬起右边的下巴,瞪了一眼徐旭之后转向林日朗没有收回的笑眼。
“谁让我嘴大呢!”
身穿白色套装的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手中抱着精美的订制餐牌,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见到三个人笑得变了形,嘴角那礼貌的微笑机械地挂在嘴边,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