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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鸿意(3) ...

  •   两人互相道别后,杜月西站在原地目送着小汽车离开。
      “月儿。”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杜月西反应过来,一时浑身僵住。
      过了好几秒,她才转身露出灿烂的笑容:“娘!我回来啦!”
      赵佩婉像是没听见似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直接往府里走。只不过临走前还幽幽地留下一句:“这衣服,倒是没见你穿过啊。”
      完了。
      这二字一下子就占据了她的脑海。
      这光景,分明是娘生气的模样啊。
      杜月西赶紧小跑着想追上她,这时旁边却飞来一个人,差点将她扑倒:“小姐!你没事吧!” 纸鸢将她紧紧抱住,又松开手反复检查她周身上下。
      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她院里的丫头,全都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她用手指戳了戳纸鸢的额头,“我娘怎么会知道啊!”
      “小姐你可冤枉死我了!”纸鸢嘟着嘴继续说道,“原本大家都以为小姐这两日是暂宿在叶师父家的,这也是以前常有的事。又怕惹三太太不高兴,所以大家都替小姐瞒着,这两日没去请安也推说是小姐看书睡着了。哪知三太太今儿个主动过来,抓了个现行……”
      听完后,杜月西看向远处的几人,长叹了口气:“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挨骂这种事,还是让纸鸢陪我去吧。”
      垂头丧气的两人一路都沉默着一语不发,平日早已再熟悉不过的路径,此时却只觉走着是那么的漫长。
      两人磨磨蹭蹭地来到赵佩婉所居住的小院时,见她早已坐在石凳上等候良久。
      杜月西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壮胆后,便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向她撒娇:“娘!我回来啦!我好想你呀!“
      三太太冷哼一声,但似乎又动气过猛,引起了一阵像要咳出血般的咳嗽。
      杜月西的眉头一下子紧皱起来,忙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娘你身子底子本就弱,不好好在屋里坐着,何苦在外坐着吹风,仔细又受了风寒!”
      “你倒是知道我身子不好!为何又出了事让我担心!”
      杜月西本就理亏在先,听到此话后只好嘟囔着:“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好好在家学做女红,反而去外面给我抛头露面唱戏!杜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偏生你父亲宠爱你,还依着你去!你看,出事了吧!“
      “可是……我又没有在外招摇说我是杜家的人……”
      “还顶嘴!这次是你运气好,有贵人相助。女人的贞节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怕是要你后悔一辈子!”
      赵佩婉是传统的书香门第出身,从小便接受着三从四德的女德教育,所以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是能够按照这样的传统方式成长的。
      可自己这女儿从小明面上虽看着乖巧可人,哪知背地里却被老爷还有她二哥宠着胡作非为,养到如今,完全就像个不知分寸的野丫头!
      她一时气不过,起身后又看到杜月西那双未缠过的天足,更是长叹一口气。
      杜月西察觉到了娘停留在她脚上的目光,不由得怯懦着往后缩了缩。
      “吩咐下去,小姐这次犯了大错,得给她长点记性——罚她禁足半个月,不得踏出杜府一步!”
      杜月西哪里肯依:“娘!我……“
      “此事不容商量!“赵佩婉看向一直在一旁候着的赵嬷嬷,“赵嬷嬷,送‘客’!”

      杜月西在和纸鸢一同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时,一直低着头看着两人都未曾用布条缠过的天足。
      纸鸢身形比她矮小一点,所以双足也显得比她更娇小些。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第一次被母亲裹上布条时,那种紧绷的束缚感像是要生生掰碎她的骨头似的,直痛得她哇哇直叫。
      那时纸鸢看着她也心疼,狠下心说自己也要陪着小姐受这份苦,到最后,竟然是两个小丫头片子抱在一起哭成泪人儿了。
      “呜呜呜纸鸢你看,我的脚好丑……像个难吃的白粽子……”
      “呜呜呜小姐,我的脚也好丑……”
      最后还是杜如松实在舍不得,直接挥了挥手让人把她们的布条拆掉:“不想缠那就不缠!咱不追求三寸金莲啊月儿,你们都快别哭了,咱以后和那洋女人一样都穿高跟鞋!”
      拆掉布条后的那几天,两个小丫头行动还都是互相搀扶着的呢,一瘸一拐的,活像两个小瘸子。
      想到这里,杜月西不免笑出声来。
      纸鸢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也抿嘴一笑:“小姐穿着高跟鞋,多好看呀。”
      “赶明儿我们去逛街,你想要哪双我都给你买!”
      话一出口后,这“赶明儿”一词又把她给伤心到了。长达半月的禁足,对她这样不安分的人来说,可怎么熬得过去啊!
      “你说,我们的脚真的很难看吗?”杜月西一时想起刚才母亲不悦的神色,不免问道。
      纸鸢想了想:“我倒觉得不缠挺好的,走路轻便,干活方便。缠足,是大家闺秀才有的权力吧。也不知道小时候我怎么敢腆着脸,说要陪着小姐缠咧。”
      杜月西作势打她:“你又胡说!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话毕便欲去挠她的痒,纸鸢忙放开她跑出去,二人嬉笑打闹着终于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小院。

      纸鸢自小便被买来服侍杜月西,这么多年,杜月西与她都是像亲姐妹一样相处。
      杜月西每每在得空时,也都会教纸鸢识字。这时日久了,她竟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识字更多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日收拾书桌时都会看到小姐在写满诗词的宣纸旁,还摆有另几张字迹潦草的纸,上面写着许多个“唐忠“的名字,并且在每个名字上都有一把力透纸背的大叉。
      只是今日这纸上,又多了好多个打着叉的”沈恪“的名字。
      “小姐,这沈恪是?”
      杜月西正无聊地趴在长廊的栏杆上,掰着手中的花瓣投入水中:“就是那天送我回来的人。”
      纸鸢见小姐这段时间就像她手中蔫了的花儿似的,完全提不上什么精神来,也只好暗自叹了口气。
      复又问道:“这唐忠掳走小姐本就罪大恶极,小姐对他生气本是常理。只是这沈先生,又如何惹小姐不开心了?”
      “他要救便救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通知我家人!”
      她听到这话后沉默了几秒,心想,小姐这是在家闷得气魔怔了。
      “啪”地一下,一枚小石块打中她的后脑勺后掉落在了地上。
      这样熟悉的方式她还能不知道是谁?她捡起石子,往坐在围墙上的男人狠狠一掷。
      杜旭东捂住自己被打中的手臂,作吃痛状:“这力道——看来妹妹功夫又精进不少啊!”
      杜月西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刚才烦闷的情绪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掷石子,这是他们兄妹二人从小独特的暗号。
      杜旭东这人,从小惹事有爹罩,家产也有大哥继承,因此家里人对他都没什么指望,他活得那叫个轻轻松松,毫无压力。因此也行事乖张,成了家里的小霸王。
      为了防止他带坏妹妹,他是一直被明令禁止和妹妹在一起玩的,连妹妹的院子都不许他踏进一步。
      只是杜月西倒是从小都喜欢和自己的二哥玩,他才不像大哥那样陈腐,每天都将“古人云古人云”挂在嘴边。而二哥呢,却会偷偷带她溜出府,从小可让她见了不少世面。
      和闺中好友一起聊天时,她的所见所闻换来的一向都是好友们艳羡的目光,小时候她觉得自己可有面子了。
      于是二人便发明了这掷石子作为交流的暗号,年岁一长,她掷东西的准头倒是都被练出来了。这不,这次还救了她一命呢。
      “你回来了?这次去哪儿了?”杜月西走近后抬头问道。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回来的,杜旭东常年到处奔走,有时候带着满怀热带的暑气,有时候带着一身西北的风沙,久而久之,家里人也都习惯了他这样的状态,不再每次都过问他又去了哪些地方。
      他自己每每倒是行着遍览祖国大好河山的旗号,只是气煞了大太太,每次他回来后都要数落他好几天。
      “东北,”他动作敏捷地跳下了墙,“听说你被掳走要当别人的小老婆了?”
      杜月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
      杜旭东还是嬉皮笑脸的:“走啊,二哥带你报仇去!”
      生气归生气,但她心中也自有权衡:“还是算了吧,要是闹大了,不仅戏没得唱,连杜家的颜面都会蒙羞……”
      “嗨呀!说这话可不像我杜旭东的妹妹呀,”他给纸鸢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梯子搬来,“放心,二哥自有妙计。”
      杜月西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小厮的衣服,顺着梯子爬上墙时,听到纸鸢在一旁担心地叮嘱着:“小姐可仔细着些,注意安全!也记得早点回来啊,这次我们才被罚了一个月的银钱呢!”
      “我不是让你把我的那份拿出来分给大家了嘛!放心啦!”
      她一个轻盈的落地,跟着杜旭东七拐八绕地躲过家丁,终于出了杜府。
      杜月西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啊!好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傻里傻气的。”杜旭东看着自己的妹妹,无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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