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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鸿意(2) ...

  •   杜月西深知这一计着实冒险。
      若那车主是与唐忠交好之人可怎么办?若他是奸邪小人之辈,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怎么办?若他置之不理可又如何是好?
      言明身份虽会给以后带来一些麻烦,但如果不这样做的的话,又怎能有说服力让他人愿意相助呢?
      虽然知道这一计是下下策,但似乎也是目前能顾全大局的唯一办法了。
      她叹了口气,这竟是平生第一次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拢了拢外套,关上窗门转身的那一刻,却忽然见唐忠站在她身后。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刚才那一幕,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到!
      杜月西下意识地用手攥紧衣角,全身紧绷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忠上前的同时酒气也随之袭来,这气味就如同一堆死鱼发酵后的恶臭,混着那猪油愈发让她感到作呕。她皱了皱眉头,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唐忠见此情状会错了意,以为是她在嗔怪自己未早早将她娶进门,原本凶神恶煞的脸顷刻间堆满了笑容:“美人儿可千万莫生气!爷爷我娶你的心跟猴儿急似的,哪想到我刚到上海,这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连摆几天大宴给我接风,实在推脱不得啊!不过和美人儿你的大婚我也都告诉他们啦!你放心,明天的婚礼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我唐家!”
      杜月西眼皮一跳,闻言心中慌乱更是添了几分。但她也知道醉酒后的男人最是惹不得,撒泼野蛮起来便是何人都拦不住。
      她顺着他的意勉强笑了一下应付,正准备叫人请走他们的老爷时,谁知他竟直接欺身捏住她的下巴想要吻上去,杜月西一个激灵,立马“啪”地甩了他一耳光。
      空气突然安静。
      唐忠捂住他的脸,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待站定后,他掏出别在腰间的枪干脆利落地直接对准杜月西的额头:“奶奶的,你他妈别给脸不要!信不信老子打花你的脸!”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因枪的出现变得剑拔弩张。杜月西不再敢动,此刻只凝神看着他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的手,害怕他有下一步动作。
      只有两个人的昏暗屋子,此时变得像一个狭小的盒子还在不断收缩,压抑而窒息。
      谁知唐忠突然手臂一抬,杜月西本能地闭上眼扭过头,但听到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枪声,而是一声摔在地板上的沉重闷响。
      待她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猛栽在地上的唐忠。他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上,似是在嫌弃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地在小声咒骂着不入耳的粗话。
      这人,是真的醉得狠了。
      这时她刚全程紧绷的身子才像是被卸了力道,双腿变得一下子绵软无力,背靠着墙也瘫在了地上。
      门外的几个下人听到这一声闷响后立马赶进房间,杜月西摆了摆手:“你们爷醉得晕倒了,快把他送回房去。”
      下人们俯首称是,将人弄出去后她的心才稍微舒缓了一些。只是房内那久久未能散开的酒气,还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刚才面对枪的那一刻,自己双手紧握着,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会就此命丧黄泉。
      瘫坐在地上的她蜷了蜷身子,不禁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次,人是不会惧怕死亡的呢?而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吗?

      翌日,几声敲门声吵醒了她——
      她起身坐好,才道了声“请进”。
      一个丫头抱着几身衣服走入房间,向她福了福后才转身将衣服并列挂在衣架上:“七……哦不,杜小姐,请您挑一套衣服穿。”
      她见这些衣服颜色都较为清淡,不像是婚礼所需……但转念一想,语气又甚为恼怒:“该不会是唐忠让我陪他去见客吧?不去!”
      “回杜小姐的话,这些衣服是沈先生带来的,说老爷这儿肯定没什么合适的衣服,来时仓促准备不周,还请您见谅。老爷吩咐说,待您梳洗后,再请您慢慢下楼去。”
      沈先生?
      这人是什么来历?唐忠竟允许她出这房间的门?
      莫不是昨晚的纸团……
      想到这里,她立马跳下床梳洗,随手拿了套粉蓝色的小洋装,边穿边疑惑起来:为何不是纸鸢他们前来接她回家?
      这沈先生到底……是敌是友?

      “劳烦沈院长亲自走这一趟,再加上对杜小姐的冒犯……唉,唐某纵是死千次万次也不足以抵消我的罪过啊!”
      唐忠将来客请至上座后,吩咐下人端上上好的碧螺春,不住地赔罪。
      一想到这两人的来历,再想到自己所做的糊涂事,他现在心里是叫苦不迭、悔不当初,额头早已急得冒了不少冷汗。
      原本以为这梨落不过是小有人气的平常戏子,缺了少了都断不会引起什么风波,哪想到,竟然是人杜府二小姐贪玩贪到戏园子里去了!偏偏还被自己绑回了家!
      他曾经在京城也和沈恪他爹打过交道,盘根交错的沈氏家族,也是断断惹不得啊!也不知她和沈恪是什么交情,这沈恪竟然登门来要人!
      来者掀了掀茶,浅尝了一口后才徐徐说道:“茶倒还算不错。唐都督向我赔罪自是用处不大,这一切,可都得看杜小姐的意思啊。要是闹大了,都督可还得择日登府向杜大人好好赔个不是。”
      “是是是,多谢沈院长提醒!”
      “噔——噔——”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清脆响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人都齐齐向那方向看去——
      只见一女子身着一身洋装,面容清丽,身形窈窕,如书中人又添了些鲜活,如画中人却又添了些灵动,美好得直摄人心魄。
      但唐忠此刻哪还敢有什么二心,他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起身作了个长揖:“唐某在此给杜小姐赔罪!唐某初从东北转来,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珍珠作鱼目,这几日委屈了小姐,真是该被千刀万剐!望小姐大人有大量,饶过唐某这一遭!”
      杜月西见此情状,懒懒地走到座位上坐下后才开口道:“我只是一介女流,算不得什么大人,自然没什么大量,”她又笑了一下,“好啊唐都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千刀万剐?”
      唐忠见那笑容很是瘆人,背上的寒意陡增,行礼的动作也僵住。
      “行了,”她摆了摆手,“还请都督严封你这宅子里上下人的口,若我真实身份泄露,定要我父亲将你这宅子填平了不可!”
      “是,是,”唐忠又赶紧多作了几个揖,抬起袖子擦掉自己满额的冷汗。
      她又走向对座的男人,知道这里不便过多言语,便也只先点了点头致谢。

      汽车一路平稳地驶往杜家府邸。
      “多谢沈先生相救,先生的大恩大德,月西定当铭记于心!不知先生怎样称呼?”
      “杜小姐言重了。在下姓沈,单名一个恪字。”
      杜月西上车前便看到车前的凹槽,心中愧意愈深:“麻烦先生给我一个地址,汽车的修理费用我随后便差人送去。”
      “不妨事,杜小姐不必在意。”
      “那……”她见这人颇有富家子弟风范,再坚持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于是便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多谢沈先生的好意了。不过,其实我有些疑惑……”
      “杜小姐请讲。”
      “先生是否通知过我府中人?为何今日前来的不是他们?”
      沈恪笑着推了推眼镜:“这话说出来,怕是要惹杜小姐反感。昨夜太晚,于是今早我出发的同时,才派人去杜府通知杜小姐的家人,告诉他们不出一个时辰我定会将小姐安然无恙地送回杜府,也省得他们多跑这一趟。我腾出不到半日时间,便同时让杜府和唐宅欠我一个人情,这绝佳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啊。”
      “既知会惹我反感,又为何将此番话告诉我?”
      不过倒也奇怪,当他把这些心思都说出来后,自己似乎一丝反感的情绪都没有产生过。
      一定是接触唐忠这样油腻的红烧狮子头久了,她现在看什么都是神清气爽的清淡小菜。嗯,一定是这样,她想。
      沈恪静了片刻,似是在思考:“也许是习惯,”他的笑容里有了些自嘲,“习惯了要和常人不同吧。”
      杜月西听这话中另有隐情,二人本是萍水相逢,自然不可多作探听,于是不痛不痒地问道:“沈先生是商人?”
      “怎么,觉得我是奸商?”
      “没,只是觉得商人的话,一般都是精于人情世故的。”
      “是吗?”他笑着挽了一下自己衬衣的袖口,“我本职是医生,也做点小生意。”
      “这样啊……那,我还有个小小的疑问。”
      “嗯?”
      “沈先生带来的衣服,为何尺寸刚好呢?”
      “这个简单。杜小姐不是在袖清园作嘉宾?我差人去说是梨落小姐的戏迷想要送她几身戏服作为礼物,尺寸也就问到了。”
      好个心思缜密的人!
      到达杜府时,沈恪先一步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复又递给她一张名片:“日后杜小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沈某定当尽心竭力。”
      她点点头收下:“沈先生的大恩大德,月西必铭记于心。改日待父亲回府后,我们父女定当登府道谢。”
      “杜小姐不必客气。”
      正当她欲言又止之际,沈恪像是猜到她的心思,笑着先说了出来:“不必担心,小姐的身份,自不会从沈某处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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