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萧郎》楚吉光

6、悔婚

　　玉耀灵见婵娟出来却站在走廊上发呆，便径直走上前去，温和雅致的眉眼中难掩焦急：“婵娟，晏晏她肯见我了？”
　　“太子爷您还是先回去吧，等三小姐气消了，她自然会进宫觐见的。”
　　段沅一边整理着妆发，一边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婵娟那么说，她差点没笑出声，玉耀灵还做什么春秋大梦，等着她进宫觐见？
　　太子玉耀灵天未亮就微服访武宁侯府，一是在段念和段取城上朝前先来拜访，以表他这个太子对丞相与将军的爱重，再者，昨夜段摇蕙身边的耳目派人急忙传口信到东宫，说了段沅苏醒后种种反常举动，要太子赶快想出应对之策，不然，恐怕段沅会悔婚。
　　悔婚？
　　玉耀灵不屑一顾，从来只有他这个太子不想要，没有别人不想给。
　　他如今在朝中根基未稳，段沅无疑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他们是青梅竹马，段沅对他更是百依百顺，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做太子妃，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这样一笔好买卖，说不做就不做？
　　玉耀灵是不信的。
　　他宁愿相信是段沅到了爱耍小性子爱吃醋的年纪，哄哄便可。
　　毕竟是相爷的嫡女，不能跟对其他人似的，送些金银珠宝那种俗物。
　　玉耀灵想着，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玩偶，这是他们小时候玩过的布老虎和布猴子，段沅八岁那年到宫里过腊月，天寒地冻，母后舍不得让他们出去玩耍，便让手巧的嬷嬷缝了两个布偶，又能套在手上取暖。
　　小时候他就觉得布偶无聊又无趣，奈何对方是段沅，只能微笑着和她玩这些幼稚的把戏。
　　时至今日，还得为了她再将这些东西翻出来……
　　“晏晏，你看这是什么……”玉耀灵将布偶老虎套在手上，趁着阳光映在琉璃窗上。
　　段沅瞥了一眼，简单地扎了个辫子，也没有簪花，披了件披风就出了门。
　　玉耀灵半月未见她，原以为她是被布老虎触动，正等着她走上前，没想到段沅自顾自地走到院中晒太阳，好一会儿，才回头看他，一脸惊诧：“啊……见过太子殿下。”
　　玉耀灵的心往下沉去，恨不得当场就把傻兮兮的布老虎扔在脚下踩上几脚，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个死女人是不知道见台阶就下的道理吗！
　　“太子，男未婚女未嫁，你就这样擅闯女子的闺阁很是不妥呢。”
　　“晏晏，我们……”
　　“太子，你可是东宫之主，是天下男子的楷模与表率，要是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丢了我的名声是小，太子失节是大呀。”
　　“……”
　　段沅气定神闲地看着玉耀灵，上一世成为太后之后，她才渐渐摸清了玉耀灵的秉性，他最为看重名声，明明心胸狭窄，又要常常做出一副坦荡包容的姿态，着实扭曲。
　　打蛇打七寸，拿名声失节这种字眼堵他，一堵一个准。
　　果然，玉耀灵不说话了，只是垂眼摩挲着手中的布老虎，一副受伤的姿态。
　　有时候面具带久了，会觉得面具就是自己的皮囊。段沅闭了闭眼，上辈子段摇蕙做了惠妃还恨她，少不了玉耀灵三五不时抽风，说什么“我给你换一个新身份，做我的皇后好不好？”“晏晏，朕错了，朕爱的一直是你！”
　　她有廉耻之心，虽然上一世的命运不能自主，被册封了太子妃，又转而做了老皇帝的皇后、太后，在其位谋其职，她可是认真地将这个昔日的恋人当儿子看。
　　再无一丝男女之情。
　　而玉耀灵登基为帝后，就开始肖想他得不到的女人，哪怕是自己名义上的母后，真可悲。
　　“喜欢段沅”是玉耀灵的面具，如今的段沅再明白不过了。
　　“晏晏，你是因为坠马一事才这么生气，对不对？”
　　他还有脸提。
　　玉耀灵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是我许摇蕙入宫的，你们姐妹二人常常同行，我是怕你无聊，那日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我没有和摇蕙抱在一起，是她突然对我投怀送抱，还说什么早就对我芳心暗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不忍伤了一个女子的心……”
　　段沅才不在乎谁送谁荷包，谁先抱谁，她在乎的是太子与段摇蕙一起谋划故意激怒那匹烈马，妄图将她摔傻摔残，做一个泥菩萨一般的太子妃。
　　其实算起来他们早如意了，小段太后不就是一尊供在未央宫的泥菩萨么？
　　段沅走上前，从玉耀灵手中接过布老虎，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屋坐下，玉耀灵心下一松，料定段沅被他说动了，便跟了进去。
　　只见段沅从笸箩里取过一把小剪子，毫无留恋地将布老虎铰成布条，随手扔在地上，看向玉耀灵，坦荡地说道：“我不在乎。”
　　“你！”
　　玉耀灵只觉得血气上涌，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翻找出来的玩偶被当个破烂一样扔了，虽然原本就是破烂，但段沅竟将堂堂太子送的东西就这么扔了……她简直！疯了！失心疯！
　　“你一定是生病了，我会请太医到府上给你诊治。”
　　段沅垂眼把玩着垂下的鞭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医来了还是去采薇阁医治二姐姐吧，她为了太子爷您烫得一双手都是血泡呢，啧啧。”
　　玉耀灵觉得自己不行了，他必须赶快离开，否则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些败坏太子名节的事情来。
　　他暗暗咬着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段沅，只见她悠然地捧着一个零食碟子，似乎刚刚并无事发生。
　　*
　　“她以为她是谁？要是没有她爹，没有她哥，没有段氏和江氏，她以为她是谁！”
　　玉耀灵专门捡了一条无人的小路走，眼见四下无人，他终于冲着一棵大树直抒胸臆，拳打脚踢，
　　“等她成为太子妃入了东宫，我就会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这个蠢货！”
　　对着大树泄完了愤，玉耀灵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确认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他才继续往外走去，走到一片结冰的湖面上，亲信侍从小心地问：“殿下不去探望一下摇蕙姑娘吗？刚三姑娘也说了，一双手烫得都是血泡……”
　　玉耀灵头也没回，他可是刚刚尝了段沅吃醋的威力，她吃起醋来，竟厉害到这般地步，风口浪尖还是暂且不理会段摇蕙吧。
　　“如今去看她，是伤害她。”
　　湖边嶙峋的假山石后，萧定阑正带着雪儿散步到此地，不巧撞见了一个外表温和端方的男子在撒气，听着他一通怒骂，骂的正是昨夜两个女子中的一位吧，不知怎么的，只是听着这人骂，萧定阑眼前就出现一脸戒备的漂亮三姑娘。
　　“你父亲若不是皇帝，你又会是谁？”
　　萧定阑喃喃地说着，将手中的小石子随意扔向湖面，然后拍拍手领着雪儿去别处了。
　　湖面上裂了一个小口，随即裂痕散开，片刻的功夫，厚实的冰面四分五裂。
　　“太子小心！”
　　侍从与太子正疾步走在冰面上，一阵咔咔的碎裂声响，两人低头望去时，身子猛的晃了晃，随即跌入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