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萧郎》楚吉光

5、太子

　　“你娘自己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吓坏了雪儿。”少年眉头皱得愈深，那个女人和女儿都好聒噪。
　　雪儿可是母后送他的生辰贺礼，由他亲自抚养驯化，它性情温顺，胆子又小，反倒是那两个女人吓坏了它。
　　段沅盯了少年好一会儿，见他冷着一张脸，没有其它动作，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拍打着裙上的雪粒和泥水，真是失态了……
　　她上一世身处深宫，言行举止，时时刻刻都有宫人盯着，万一出了差错，被克扣饮食用度是常事，就算是怕萧定阑怕到死，也要拼了命的维持太后的体面与尊贵。
　　如今的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怕他做什么！
　　段取城赶到后院时，见二妹跪在晏晏跟前，晏晏又一脸戒备地盯着那个驯狼的少年。
　　难不成三妹二妹果真因为太子反目了？
　　他还从未见过二妹这个做姐姐的给晏晏下跪呢，都是自家的姐妹，有什么结不能解的？
　　段取城笑着跑了上去，拉起哭得凄惨的二妹，又摸摸晏晏的脸：“都是好姐妹，别吵架了，来！这位是萧定阑！北境边地的少年，有一手驯狼的绝活，说起他那匹狼……诶，对了萧兄，你的雪儿呢？”
　　萧定阑慢慢地走到廊下避雪，听见段取城喊他，才转身掏出一根短笛吹了几声。
　　笛声悠扬清冽，像是山泉叮咚，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什么动了动，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小心地甩了两下，笛声继续奏响，一匹约莫半人高、浑身雪白的狼缓缓走了出来……
　　只是步子迈得细碎，耷拉眼皮，似乎极怕见人似的，贴着墙角，垂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到萧定阑身边坐好。
　　再见到这匹狼，段沅已经不害怕了。上一世她死前三个月，萧定阑突然离京，离京之前将雪儿留在了未央宫中陪伴她，他还说雪儿是他的乖儿子，儿子留给她做‘人质’，让她务必要等他三个月。
　　如今的雪儿还尚未长到盛年，算一算也只相当于人的少年期，比起盛年时的凛凛生威，眼下的“高大”倒显出一种别致的可爱了。
　　“好像古书里的妖怪呀！”段摇蕙是真的害怕，躲在段取城身后嘟哝了一句，却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去看。
　　段沅瞥了她一眼，看她巴着哥哥心下就来气，狗皮膏药一样。
　　“二姐姐少看些杂书。”
　　见段沅见缝插针地刻薄自己，段摇蕙不由垂首抿唇，暗暗握紧了拳头。
　　萧定阑一抬手，雪儿就乖顺地垂下头，任他漂亮修长的掌骨揉弄它的脑袋，舒服地眯起眼。
　　就差在滚倒在地翻肚皮了。
　　段沅想起上一世雪儿陪伴她的时光，忍不住笑了笑。
　　段取城见三妹笑了，便拉着她走到雪儿近前：“别怕，有萧兄在，你摸摸。”
　　段沅刚抬手，萧定阑微微掀起眼帘，一个冷冷的眼刀飞来，明显不想让她碰。段沅伸出去的手停住，缓缓收回，对哥哥笑道：“我胆子小，看看就好。”
　　“哥哥，我也想摸！”段摇蕙见雪儿果真乖顺，也向段取城撒娇，不等他回答，抬手就往雪儿的脑袋摸去。
　　萧定阑依然冷视一眼，可段摇蕙丝毫未觉察，在她眼里，这个少年和狼不过是到武宁侯府中伺候的下人罢了，她为何要看下人脸色。
　　手还未碰到脑袋，乖顺的雪儿眸光倏然暗了下去，低低地呜呜两声，抬头张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
　　段摇蕙大惊失色，段取城忙将她拉到怀里，冲萧定阑喊道：“萧兄，可别吓坏我的二妹！”
　　你还抱、你还哄？你最后可是被这个抱着哄着的二妹妹给害死的！段沅没忍住，气得跺了跺脚。
　　萧定阑冷淡地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揉着雪儿脑袋，冷冷说道：“雪儿累了，脾气不好。”
　　段取城原本是想让晏晏开开眼，没想却惊吓了二妹和姨娘，倒是自找没趣了，便让仆人们将姨娘和二妹送回采薇阁，段沅见到了萧定阑，算是今生打了个照面，也回了自己院中歇下。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段沅就被窗外的咳嗽声给闹醒了，一阵一阵的。
　　昨夜闹腾的厉害，她睡意正浓，外头的动静吵得她无法歇息，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被褥，昏昏沉沉中又恍如回到了未央宫中的日子，想生气又怕惹怒宫人，转而轻声道：“有病了就去歇着，哀家一个人能行的。”
　　“晏晏，你醒了吗晏晏？”那温柔的声音格外近，只隔着一道小窗。
　　那么熟悉，那么的……
　　段沅皱着眉头挣扎了几下，猛然惊醒，直起身子赶忙四下查看，确认自己没回到那座暮气沉沉的未央宫中。
　　“晏晏我错了，你别生气，好吗？”
　　小窗外的男声格外温柔，又低声下气的，十分委屈。
　　要是坠马以前，他唤小名两三声，她纵有千般万般的气也都消了，可如今听着，只有一股森森寒意。
　　这个时辰……太子玉耀灵来得还真早，看来真是爱极了段摇蕙，唯恐她受一点委屈。
　　段沅睡不着了，但也不打算出去见他，丫鬟进来也被她打发了出去，一直在她跟前伺候的婵娟为难地说道：“三姑娘，他可是太子啊……一早就来了，落了一身的雪，就是为了给你赔罪，太子心里是真的有你，你别误会了他和二姑娘才好。”
　　段沅慢条斯理地洗漱梳妆，从镜子里头瞥了婵娟一眼，笑道：“说完了？说完就出去。”
　　婵娟哽住，三小姐竟然会耍脾气了？
　　婵娟赶忙跑出了屋，在走廊上吹了一阵冷风，琢磨了一会儿，三姑娘也不是全然耍脾气，就是、就是眼中的光不一样了。
　　冷不丁的一瞥一笑里，带着股居高临下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