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萧郎》楚吉光

16、侧妃

　　段沅知道祖母在看她，这一刻，她竟有些发怯，不敢回望祖母。并不是她害怕，而是对祖母那一丝淡淡的愧疚。

　　可这落在段摇蕙的眼里，是心虚，她甚至来不及细思段沅占了理为何要心虚，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太子生了厌恶她的想法。

　　“三妹，你之前对我有误会，讨厌我，我都晓得，但你竟厌恶我到这般地步，设局来引我入瓮……这大可不必，”

　　段摇蕙一边说着，心中有了定意，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在祖母身边乖顺的段沅，

　　“婵娟说的没错，是我让她暗中观察，三妹要怪就怪我，你看婵娟小小年纪，被你吓得魂都没了。”

　　玉耀灵在一旁听着，素来温和的眼眸倏然暗沉下来，他不由地将脸微微侧向一旁，段摇蕙感知到了他暗地里飞来的眼刀……

　　她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神一颤，忙解释道:“可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段氏啊！祖母，太子长居皇宫不能与三妹日日相见，思念心切，孙女看在眼里，为了段氏便做出这样不入流的事来……祖母今日要罚便罚，孙女绝无半点怨言！”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婵娟听二姑娘如此狡辩，也马上改口附和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奴婢也是为了三姑娘和太子啊！”

　　“三姑娘，你说。”老夫人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身旁乖巧的孙女，不像往常一样慈爱地唤她“晏晏”。

　　深宅闺房姐妹之间小打小闹本属常事，但设局陷害就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段沅起身在祖母跟前跪下，平静地说道:“祖母，是孙女故意使婵娟报假信儿引二姐过来的。”

　　段摇蕙听段沅亲口承认，顿时就低声呜咽起来。

　　太子也不由地看向段摇蕙，眼中闪过几丝愧疚与心疼，同时，心中也是满了对段沅的憎恶。

　　以前她只是娇蛮任性罢了，没想到如今竟会设局栽赃陷害。

　　祖母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引你二姐过来，是想做什么？”

　　段沅想也没想，说道:“是为了成全二姐和太子，要二姐明白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意……”

　　段沅微微地勾了勾嘴角，抬头看向众人时满脸的乖巧温柔，一字一句地接着道，

　　“我素来有成人之美，顾念姐妹情谊，就算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要成全太子与二姐的苦恋。”

　　段摇蕙立马就慌了阵脚，不由地看向太子，太子却沉默不言，目沉如水。

　　“晏晏，任性也要有限度。”玉耀灵原本想忍下去的，但无奈怨气冲天，他已经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足够和缓。

　　段沅却笑了笑:“太子殿下，我的性子就是这样，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呢，殿下乃是天下男子表率，切不可立一位跋扈任性的女子为太子妃啊，太子妃应当贤良淑德，身份倒是其次，正如皇后娘娘，以民女身份入主中宫，多年来传为百姓坊间佳话，这才是典范。”

　　老夫人看她说得情真意切，太子听得脸色愈发不好，段摇蕙跪着身子微颤，怒意顿时慢慢消散，太子突访武宁侯府，想来晏晏也没料到，更没料到她这个老人家也会跟来凑热闹。

　　想是她心中早就定意回绝太子，顺便在段摇蕙跟前立立威，拔了婵娟这个耳目。

　　这一番话说的真假参半又格外恳切，细细一品，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玉耀灵听着段沅的一番说辞，心中冷笑连连，他也晓得老夫人素来溺爱这个二姑娘，如今段沅又突然能说会道巧言善辩，今日看来只能讨没趣了。

　　不过，自古以来，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不当家不掌事，段沅更不必说，这两人都是在段氏族中说不上话的，自己又何苦与她们辩白。

　　玉耀灵冷冷地瞥了一眼段沅，正好对上了段沅戏谑的目光。

　　玉耀灵不由暗暗攥紧拳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的东西！

　　“晏晏，母后被你气得头风发作，这几日都睡不好觉，你若是气消了，得空进宫去探望探望。”

　　展眼，玉耀灵又心平气和地说话，叫人看不出半分差错。

　　说完，便径直地离开了，一刻也不愿多停留片刻，段摇蕙暗暗地看向太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

　　在段沅说出皇后以平民身份入主中宫那一刻，要说她没有震动是假的……民女尚且如此，她可是当今丞相、武宁侯的女儿啊！

　　玉耀灵快步走到院门前，突然如芒刺在背，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下，一道修长的影子靠着廊柱，双手环胸，目光沉沉。

　　“他是谁，女子的闺阁内怎么能有男子？”玉耀灵干脆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

　　一旁的侍从早就探听到了，神秘莫测地说道:“此男子就是那头畜生的主人……丞相和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驯狼人。”

　　驯狼人……

　　玉耀灵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颀长，与他对望时并无半分畏缩胆怯，一眼望去就不是边地穷苦人家出身……

　　玉耀灵思来想去，忽然冷笑，怪不得段沅转变如此之快，宁愿被“泼脏水”也要与他顶撞，想是有了心上人。

　　想到此处，玉耀灵眼前蓦明朗，段沅性情转变，原来是有了心上人……

　　既是如此，倒也不难。

　　让这人消失便是。

　　屋里，老夫人让两个孙女起身，段沅也不再藏掖，定定地看向段摇蕙:“二姐姐，难得婵娟与你如此投缘，留妹妹院里倒是可惜了，今日当着祖母的面我便大胆做主，将她送去你院里伺候，她的契约我早就备好，待会儿一并送去。”

　　婵娟闻言还想哭，段沅并不给她机会，抬抬手，一旁的琴芳和琼珠便捂着她的嘴，架起她的胳膊就出去了。

　　段摇蕙笑得勉强:“谢过三妹了。”

　　段沅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老夫人看着段摇蕙，说道:“蕙姐儿你虽然是庶女，但婚姻大事咱们侯府也定会为你好生筹谋，你既与太子两情相悦，待祖母向你们的父亲交代交代向圣上进言，即便是做不了太子正妃，侧妃也是不难的。”

　　难道她这个庶女就只配和她娘亲一样，做小伏低？

　　段摇蕙捏紧了帕子，心里恨极了这对祖孙，但她也晓得，凭她现在的身份，太子侧妃，已是她一眼可望的最好了。

　　她只是不服！

　　老夫人似是能看穿她极力掩藏的心思，又继续道，“你大可放心，晏晏不会嫁给太子。”

　　段摇蕙赶忙辩解，红着眼眶弱弱地说道:“祖母、我我不是……”

　　“快把你的眼泪收收，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老夫人不想再看她和钱姨娘如出一辙的矫揉造作，当即就沉下声训斥。

　　段摇蕙赶忙收住了声儿。

　　段沅感激地朝祖母点点头，但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来，太子离去之时心平气和，想是有了应对之策。

　　祖母疼爱她，不忍她受委屈，但父亲……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