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渔火江上眠

5、第五章

　　今日是个很好的天气。
　　外头亮堂堂的，这在冬日里是极少见的。
　　光是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阳光里就能感受到丝丝暖意。
　　我推开窗，外头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花圃。
　　花圃正中央的是我的妻子——小眉。
　　小眉今日穿着的是一袭粉色襦裙，胸部的位置绣着三两黑色的桃花。
　　我问她为何要绣黑色的桃花。
　　她却只是笑着答我。
　　“比起粉色我更喜欢黑色啊。”
　　真是答非所问。
　　我笑着摇了摇头。
　　小眉无论何时都是这般可爱。
　　说起来，我和小眉的相遇还十分像话本子中的情节呢。
　　小眉说，我是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她初初见到我时还吓了一跳。
　　本想着就放着不管我，可见我相貌堂堂，一时间难以自持，也就还是让下人背我进来了。
　　我庆幸能有小眉这般可爱善良的好妻子。
　　虽则对于过往我半点不能记起，但此生有小眉便足矣。

　　“胡酒！”小眉拿着本子怒气冲冲的对着窗边的男子喊道，“你看看你写的什么！什么叫我‘见你相貌堂堂，一时间难以自持’呀！”
　　被称作胡酒的男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硬是梗着脖子道：“可不是么？小眉你看看，你夫君我哪处不是好看的？”
　　小眉循声看去，确实，她的相公哪里都是好看的。
　　总是绑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白皙的面庞，高挺的鼻子，尤其那一双眼睛，眼尾上挑，本是个玉面书生相硬是弄成了个勾人魂魄的。
　　可这话头却是不能接的，只点了一下头，这人还不定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她便是看得羞红了脸却也只“啐”了胡酒一声：“臭不要脸！”
　　胡酒笑了笑，也不接话，径直走过来将小眉圈在怀中。
　　他轻轻咬了咬小眉的耳垂，待看到小眉的脸泛起了红，这才说：“你便是不说出来我也是知道的，你心里不知怎样可劲儿夸你这天上有地上无的俊美相公呢！”
　　“去你的！”
　　小眉笑打了一下胡酒便推门去侍弄花草了。
　　胡酒也不甚明白，这脆弱的花草有什么好的，竟比他这正儿八经的相公更吸引人了。
　　冷哼一声，打翻了一坛小小的醋坛子，胡酒也坐不住了。
　　他悄悄地摸去厨房，见厨房果然有一只活蹦乱跳正在“咯咯哒”的鸡，只觉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也不知何故，他特别喜食肉，尤爱鸡肉，见到鸡就恨不得扑上去咬。
　　索性小眉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父母早亡，但留下的家底也不至供不起他胡酒的吃喝。
　　厨娘见到胡酒也不惊讶，甚至觉得今日里姑爷来得还稍稍迟了一些。
　　“姑爷，今日里有些忙了，要劳烦姑爷您自个儿先拾掇拾掇了。”
　　这位姑爷向来是个脾气好的，却不是个得下人喜欢的。
　　要说是为什么，老人觉得他身份来历不明，配不上；年轻些的就觉得长得狐媚，定是个会勾人魂魄的妖怪。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姑爷长相俊俏，为人也谦逊，可除了小姐以外竟无一人喜爱他的。
　　当真是一桩怪事。
　　胡酒早就习惯了这府中下人对待他的态度了。
　　但是他毫不在意。
　　要在意作甚呢，府中又不是他们当家，该听话的还是要听话的。
　　只要小眉喜欢自己便好。
　　他这样想着，手中的动作却利索的很，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
　　大概这也是他们不喜欢自己的一个原因吧。胡酒想。
　　一只土鸡靠着凤凰施舍的一根小羽毛竟也一同站在了梧桐树上。
　　心里是肯定不平衡的。
　　胡酒一边捯饬着手中的鸡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何妈，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就忙起来了？”
　　厨娘盖上锅盖，掩住腾腾的热气：“今天好像有小姐的好友要来登门拜访，小姐特意命我们多做些好菜招待的。”
　　说完像是嘲讽般的又问了句：“怎么？小姐没同姑爷您说起这事儿吗？”
　　胡酒似是听不出这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只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小眉是向来知道我爱来厨房偷吃的，也肯定料到你们会告诉我的，不多作一举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胡酒就已经将鸡处理的好好的了。
　　他将处理好的鸡放于盆中，倒进料酒、香油，再撒上切好的生姜片、葱，最后在将盐均匀的抹在鸡身上。
　　闻着香香的鸡肉味，胡酒有些开心，对着厨娘说：“你待半个时辰后将这浸泡好的鸡拿出来，包上荷叶好好烤一烤，定是十分美味。”
　　厨娘愣了愣，问：“荷叶？”
　　“对啊，荷叶。”胡酒解释说，“荷叶的清香能更好的引出鸡肉的香味的。”
　　“可这大冬天的我怎么去找荷叶啊？”
　　胡酒眨眨眼，一派天真的说：“我相信你们定能找到的。”
　　说完便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啊，何妈，加油哦。吃不到想吃的，我可不定在你们家小姐面前说些什么呢。”
　　有些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呀哼。
　　胡酒扭着小屁股来到大厅，爽朗的表情顿时阴沉了几分。
　　不知为何，提起刚才的做法他便想起了“荷叶鸡”。
　　似乎是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经常做给他吃的。
　　那人的身形样貌在记忆中模糊不清，却奇怪的能感受到她姣好的面容和对自己的喜爱。
　　一想到这个，胡酒就愈发对这个宅邸讨厌了起来。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就像是原本不爱吃屎的人被迫着吃屎的感受。
　　胡酒连“呸”了三声，什么“吃屎”！这不是自己骂自己么！
　　打量着这说不上陌生的厅堂，胡酒依旧没有几分熟悉感。
　　按道理说，从自己和小眉拜堂成亲以来，这处便已经来了不下数十次了。
　　有几把椅子，几根柱子，甚至是摆设如何都是早就铭记于心了的。
　　毕竟胡酒大人我又好看，脑子又好。
　　“相公。”
　　身后传来小眉的声音，胡酒紧锁的眉头立刻又舒展开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还想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呢~
　　“相公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虽情感上让胡酒不要对小眉有任何隐瞒，可内心总有个不知名的地方让他不要说出去刚才的想法。
　　胡酒看着小眉胸前的黑色桃花，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便要跌倒在地。
　　幸好有小眉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擦伤。
　　“没什么，只是刚吩咐完何妈记得给我做好吃的就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
　　胡酒对着小眉笑的开怀：“我在这里想起了我们当时拜堂的场景，娘子你可是一日美过一日了。”
　　不知是不是胡酒的错觉，待他说完这句话后，小眉似乎是松了口气。
　　小眉瘦弱的肩膀微微下塌，连发丝都透着轻松的味道。
　　胡酒动动鼻子，心想大概自己的鼻子还是坏掉了吧，轻松怎么是能闻出味儿的呢。
　　他随即揽住小眉的肩膀，用脸去蹭她柔软的发丝。
　　胡酒要比小眉整整高了一个头，小眉只到了他的肩膀处。
　　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型的狗狗在抱着主人，可怜巴巴地要着奖励。
　　小眉笑道：“相公你这是做什么呀？被人看到多不好，会叫人笑话的。”
　　胡酒这下不高兴了。
　　“哪里不好了！你是不知道他们看我哪里都不顺眼的！横竖都是不好的，被笑话一下两下又怎么了嘛！”
　　胡酒可谓是将吃软饭的小白脸形象表现的十分传神了，撒起娇来半点都看不出做作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紧。
　　小眉也十分吃他这一套，她最喜欢的就是粘人的男孩子了呢。
　　于是她踮起脚费力的摸了摸胡酒的头，想要让这只生气的大狗狗缓和一下情绪。
　　可由于胡酒的身量较之自己要高了太多去，她也只是将胡酒的头发弄乱了些许，并不能给他以完美的安慰，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生气了。
　　“你也故意跟着他们要欺负我不是？”
　　上挑的眼睛果真是格外勾人，微微发怒的样子也还是那么好看。
　　“我只是想摸摸你这只大狗狗的头啊~”
　　小眉将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月牙儿似的，可爱极了。看的胡酒心中欢喜，恨不得将其抱起来亲。
　　胡酒昂起头，不让小眉看到自己憋不住上扬的嘴角。手却十分诚实的握紧了小眉的手。
　　“小姐，姑爷，客人现已到了正门处。”
　　胡酒和小眉一听也正了正神色，不再嬉笑打闹。
　　小眉将胡酒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便说：“我们这就出门迎接，劳请他们稍等片刻了。”
　　胡酒自打
　　二人到了正门口时，便看到一男一女正站于马车前等着。
　　这一男一女均是妙人儿。
　　女子同样是穿着粉色衣衫，杏眼扑闪扑闪，分外有神。
　　男子则是穿着月牙白的长衫，手持折扇，剑眉星眸，也很是俊朗。
　　胡酒走上前去，作了个不甚好看的揖。
　　“胡某曾以为这小宅邸中已经都是天仙了，哪曾想这外头还有两个这么好看的人啊。”
　　腰间软肉传来钻心的同感，胡酒又扯了一个苦兮兮的笑容说：“当然，我娘子才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大美人儿啊！”
　　此话一出便逗得对面二人开怀大笑，小眉也闹得了个大红脸。
　　“你们快进来吧！别听他瞎说。嘴里就没个正行儿的！”小眉说完白了胡酒一眼。
　　胡酒只得装着听不见也看不见，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引着人进去。
　　胡酒只听身后的那女子说：
　　“江齐！你快点儿跟着呀！呆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