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有毒》堯锦葵

4、沈公子的指示

　　初识沈默的那天，夕阳迟迟不肯褪色。晚风拂面，余热散尽，明眸里的男孩，有一副百看不厌的皮囊。金芝接触的男人，大多都是粗线条，个头壮硕，很少像他这般修长单薄，穿着一件干净清爽的白色衬衣，就差给他牵来一匹白马。
　　“这是你来的地方吗？”他不说话还赏心悦目，一开口就扣分。
　　慵懒的黑眸不客气地扫视金芝，挺拔的鼻尖闷哼一声，愠怒的样子也有几分优雅。
　　这里不能踏入？
　　金芝蹙着眉，她不是薇笑，自然不清楚沈园还有禁地。
　　“我看到有人在，所以……”
　　“所以你想偷学？”沈默咄咄逼人，薄唇微扬，不屑地说，“上次偷书，今天偷艺，明天打算偷什么？”
　　存心挑事？金芝不悦他打断了自己，语气态度恶劣至极。
　　记得薇笑提及沈园带点惧怕之色，逼问之下，她说沈园恶魔甚多，唯有小哥哥沈默阴阳怪气，瞧不起他，就因为他的瞧不起，直接助长了欧阳婕的爪牙，肆无忌惮地欺负薇笑，从小学开始，大学成年后，也没打算放过。
　　一切好感归零，怪只怪这世上是看脸的时代，差点儿自己也沦落肤浅。
　　听罢，金芝由衷一讥笑，挑事是吧，行，我奉陪，不就是挑事嘛，她小四爷天不怕地不怕，每天不闹腾一下，时刻不挑起事端来，她还就浑身不自在。
　　“偷/人。”金芝想也没想，顺着对方的话，客气中带□□味，火药里面还掺杂少许讽刺。
　　额？很明显，沈默的反应极其乖戾，大概是万般想不到常薇笑如今也挺直了腰杆子。所以说新时代好，农民翻身做主人，打倒这些自以为是，不可一世的资本主义接班人。
　　“我说，偷/人。”金芝还故意起调，抬高下巴，双眼眨巴一下，得意地说，“昨天偷书，今天偷艺，明儿个肯定是偷/人啦，不偷/人怎么对得起你沈家小公子的设定？或者说，你还可以给我指条明路，更加劲爆的，我都敢来。”
　　“常薇笑，你……”第一次，沈默憋着一口气，认认真真地打量常薇笑，她当然还是她，她好像又不是那个她，她的脸色不再苍白，她的言语不再闪躲，她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吃错了药。
　　“哼，这就吓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每天欺负我很带劲？还是说，我吃你家粮食，你心疼了？又或者，我真偷你的人，你心里不爽？”
　　沈默深呼吸后立马镇定自若，果然有两下子，很快恢复战斗力，开启自保模式，估计在飞转如何应对。
　　常薇笑升级了，他沈默沈公子也得跟上节拍。
　　“常薇笑，你就给我偷个人，我看你敢不敢。”
　　“哟呵，想威胁我？”
　　“你说威胁，那就是。”俊朗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不良的心，他真是讨厌薇笑啊，突然金芝心疼起薇笑来，她的好姐妹在沈园那是过着什么日子，比起她在四爷爷身边，那种呼风唤雨的岁月……
　　往事不想了，金芝下定决心要保护薇笑，首先就要摆平阻挡她过好日子的这群害人之马。
　　以沈默为首，逐个击破。
　　梁子结下了，但不是一时就能摆平，树敌太多不好对付，她得有计划的，有条不紊的，十拿九稳地击破敌军。
　　于是金芝忽然偃旗息鼓，决定打持久战，保存实力。
　　“行，我一定会按照沈公子的指示进行我的偷/人计划。”说完，金芝毫不犹豫地转身，她想离开是非之地，准确地说，她想离开沈默，激怒这家伙不在今天的计划之中。
　　目光锁定常薇笑的背影，沈默稍作平息，冷静之后，他自嘲自己的失态，又觉得很有趣，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敢趾高气扬地挑衅。
　　是常薇笑被欧阳婕打击到失常，所以她破罐子破摔？
　　“偷谁呢？”沈默转而一寻思，沈园能偷的男人着实不多啊，上到爷爷，再就是自己的父亲大人，接着是姑父，再不就是司机，花农，或者吴秘书……
　　该死的，忘了问她想偷谁，似乎偷谁都不合适。
　　金芝骂骂咧咧地回到偏门。乳臭未干的小子，如果是以前的金芝，根本不必啰嗦一个字，拳头底下讲道理，不服？那就打到你服。
　　果然还是在温室里读书的男人幼稚，如果是超哥，即便是彭翀那小子，也不会以欺负一个弱女子取乐。
　　“薇笑。”六婶又出现了，她已经穿上做饭用的围裙，“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妈找你半天了，你赶紧把药送过去，对了，今天我给你妈买了点话梅，她总是说没有胃口，哎呀，吃这么多药，谁能有胃口，估计早就没有味觉了。”
　　金芝开始很认真地吸收六婶的碎碎念，好在这次她肯带路，她带她进入厨房。宽敞的厨房有两室一厅的大小，里面忙碌的不止两三个，听说沈老爷子回来了，从国外治疗后，捡回半条命。
　　四爷爷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金芝开小差，想念她的四爷爷。
　　“这是药，你先放放。”六婶忙里抽空，熬了中药，她将中药盛在印着花朵的瓷碗里，金芝一碰，觉得烫手，接着她又换个方向，不一会儿就直接捧了起来。
　　“不烫吗？”六婶转身拿来抹布，看到薇笑今日这么坚强，不由得惊奇，“路上别洒了。”
　　“这算什么，烫不了。”
　　“还是小心一点，慢点儿。”六婶不方便送过去，她心里很疼常薇笑，这个毫无地位的表小姐，若不是她的母亲，也就不必在沈园受气了。
　　六婶是沈园里，唯一一个对常薇笑和她妈妈关心的帮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了头，自然就不会被人尊重。大多的帮佣都是自己管好自己，没有空闲功夫扯是非，但也有狗仗人势的东西，喜欢作威作福。
　　薇笑住的房间离厨房不远，所以六婶一指，金芝便看到一栋小别院。
　　沈园是由好几栋别苑组成，其中薇笑她母女二人所住的别苑是帮佣的专属院子。有些人常住沈园，极个别是钟点工，但也需要休息间，因此，这栋年代已久的别苑落定成了他们的聚集地。
　　薇笑母女住在一楼的东边，最里间的两间房，挨着住，方便薇笑照顾病母。
　　“呼噜……”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虽然也敞亮，然而一有声响，整个走廊都有回音。
　　常母睡熟后有鼾声，她常年鼻塞，呼吸不顺畅。
　　母亲的房间门，虚掩着。
　　久了还是会烫手。金芝轻轻推门，悄悄地进入房间，将手里的瓷碗放在了桌子上。
　　最后一抹霞光投射在母亲的身上，毫无血色的脸颊也没有肉感，颧骨太高，显得眼窝子很深，所以黑眼圈也十分明显。
　　薇笑说过，她养母患了乳腺癌，药物维持了七年，一年不如一年。
　　金芝没有母亲，突然来了个母亲，她还真是不太习惯。
　　章宜君睡得太香，金芝不敢惊醒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干不了细活的金芝，顿觉手足无措，她是不是应该拿条毯子给薇笑妈妈盖上？不行，这六月天，即便是夜里，也还有点余热。
　　也不对，沈园的别苑都是清一色的恒温，所以不热，反而有点冷。
　　金芝如坐针毡，干脆找毛毯，以此来缓解她莫名涌现的不适。
　　“薇笑。”第一声微弱，金芝没听清楚，接着又有人喊，“薇笑。”
　　“啊？”几乎惊叫，金芝不确定地回头，撞上章宜君的眼，空洞无神的眸子，有点点慈祥，也有点不甘。
　　“回来了？”
　　“额，嗯。”金芝哑巴了，她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还在生妈妈的气？”
　　“啊？哦。”生气？常薇笑也会生气？金芝很好奇，又不敢问。
　　“我，我其实，哎，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搞什么飞机，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何况金芝很想八卦一下。
　　“药冷了更苦，你端过来吧。”粗心的金芝早就忘记她是来送药的。
　　“哦哦，对对，要喝药。”金芝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一包话梅，“六婶买给你，她说，吃了嘴巴不苦。”
　　“薇笑，你今天说话好像有点……”朝夕相处的母亲最敏感，金芝心里一沉，立即缩回手，她想，如果被人拆穿，她坦白应该没事，就是怕吓坏了这半条命，到时候，她要给薇笑赔个母亲。
　　“你一定还在生气，不然你今天说话不会这么冷淡。”
　　“我……”金芝苦恼地想了想，她没有母亲，她应该如何热情才能确保不露馅呢？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