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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水葬.上 ...

  •   季禾冷着脸回到家,季奶奶纳闷地问:“你怎么了,一大早就气呼呼的?”

      季禾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和奶奶说了早餐店里的事,季奶奶安慰她:“这种人很常见,这个大环境就是这样,他们从小听到看到的都是这些,是很难改变他们的。你们读书多,你们知道这么做不对,不也是个很好的改变吗?”

      “好了,别气了,我有事情要你去做,去你卢叔公家去帮帮他,多听多看多学,别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就这样季奶奶把季禾打发去了卢船长家。

      季禾听说过卢船长和爷爷关系很好,在爷爷去世后一直都有帮扶自己家。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不是奶奶职业的关系,风言风雨都能把奶奶淹了。

      季禾到了卢船长家,高高的围墙挡着看不到里面的房子,她拍了拍门,边拍边叫人。

      不一会,卢船长就开给她开门了,季禾直接说了自己是被季奶奶打发来帮工的。卢船长笑呵呵的点点头让她进来。

      院子里放着很多半人高的大陶瓮,奇怪的是,陶瓮没有口而是从三分之二处分为两半,将将是一个人蹲着的高度。

      季禾觉得奇怪,指着院子里的陶瓮就问卢船长:“卢叔公,这些陶瓮是用来干嘛的?”

      卢船长嘿嘿一笑:“这些都是水葬用的棺材。现在能水葬的人少了,所以院子里还有很多瓮子卖不出去。”

      !!!这,这,这,居然是棺材?这可真是特别的棺材。为了不显露出自己的无知,季禾只能迷之微笑。

      “水葬的条件苛刻,很少有人能达得到,不是德高望重的人和我们这些沟通阴阳的人,其他人是没有资格水葬的。”卢船长抽了口烟骄傲地说。

      季禾问:“那德高望重评定的标准是什么?”卢船长有些惆怅地回她:“那些人将死之时会有一只白老鼠来到床前。”

      “那别人不会冒充吗?”“以前有个人冒充了,不久家里小孩出意外接二连三的没了,他找了先生来看,说他家老爷子不遵守规矩水葬弄的,最后他又得费劲地把他老头捞出来,重新土葬。从这之后就没人再动歪心思了。”

      季禾咂舌,这么凶险的吗?卢船长笑笑,带着她去了工作间。

      工作间里有一个半成品陶瓮,还有一个红布盖着的长方体,剩下的多是一些做陶器用的工具和一套画笔。

      卢船长拿起毛笔沾了沾红色的颜料,季禾知道那是朱砂,从小到大经常看奶奶在用。

      卢船长在陶瓮上画了起来,季禾走近看,他边画边说:“这条河以前可不是叫邑江而是叫红江,因为死了太多人,血都把河染红了。为了镇住这条河就在河边建了一座塔,请高僧日夜念经,我们这些人死后水葬,日子久了才压住它。”

      季禾看出卢船长画的是符咒,卢船长继续:“后来那十年里塔被砸了,河也就镇不住了,每隔两年就会淹死两个人,等那场运动过去后很久大家才又捐款把塔重新恢复,只是塔太新了,也没有高僧日夜念经,效果不行。幸好你爷爷我季老哥死得早些,不然看到这些怕是要气得吐血,那么多人的努力啊。”

      说到这里卢船长语气里是深深的沉痛,季禾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爷爷连忙问:“我爷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卢叔公和我说说,我奶奶很少提过他。”

      季禾从卢船长的口中得知:爷爷是当时阴阳道里的翘楚,名头在全国都排得上号又年轻,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当时的他可真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找他看事的人都得排到县里。
      但是他没有迷失在追捧里,他规定自己一年里,只看三次大富七次中富,剩下时间接平常人的单子。
      有一年,他接一个大富豪的单子,过了大半年才完成,随着他回来的还有季奶奶,不久他们就结婚了。
      67年,他说要去办一件事,是什么事他没说,没想到竟然死在了外面,那时候季禾父亲才一岁。
      季奶奶听到人没了的消息当场人就厥了过去,醒来后说什么都要去把尸体弄回来安葬,怎么劝也不听。结果呢还真的让她从外省给弄回来了。
      就这样季奶奶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长大,特殊时期还差点被拉去批/斗,幸好爷爷帮过的那些人去闹,才让季奶奶躲过一劫。后来时代太平了,奶奶就做起了叨婆,既能糊口又能帮人。

      季禾很心疼奶奶,也佩服她在艰难的岁月里坚持下来努力生活。

      卢船长停了笔,瓮子上画满了符咒,奇异又诡丽。那是四种普通常用又有效的符咒,分别是化煞符,镇魂符,养魂符,静心符。

      它们很有规律分布在陶瓮上,像是一个阵法,只是季禾学识尚浅,看不出门道。

      卢船长没有停歇,走向那个红布盖着的长方体,掀开红布,打开盖子,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满身冰霜。

      尼玛,这居然是个冰棺,卢叔公这么勇的吗?放一个陌生人的尸体在家里,难怪他的孩子都不和他一起住。对此季禾真的是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JPG

      卢船长看出了她的不自然,语重心长道:“苗苗,你既然走上这条路,那么这些东西你都要尽快习惯,行走阴阳,这些都是平常之物。”

      季禾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卢船长把它抱起来,叫季禾把冰棺盖子合上,把红布铺好在冰棺上。

      卢船长小心的把他放在红布上,他从角落处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打开,拿出来了一顶帽子,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一双藏青色的老布鞋,卢船长告诉季禾,这些都是水葬者的寿衣。

      帽子是常见的西瓜帽,帽顶有一个小啾啾,缝着一个一元钱的硬币。衣物上的图案都是天人鬼三界,鞋子暗绣波浪花纹。

      卢船长要去剥掉男孩身上的衣服,换上特质的。因为实在是冻得太硬,衣服剥好久都剥不下来。

      季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走上前,让卢船长抬起他,她来剥衣服。

      剥的时候有几次不小心碰到了他,硬邦邦的,但是皮肤还是有些微弹性,季禾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硬着头皮继续,过了好一会才把他剥的只剩内裤,他的腹部隆起,不小心摸到的时候硬硬的,应该是他当初喝入的水。

      季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很惋惜,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因意外而突然结束,就像花朵没有盛开便已经凋零。

      卢船长听她叹气,皱着眉头严肃说:“亡者身前不能叹气惋惜你不知道吗?这样会激起他们的恨意怨气,对他们,对我们,都不利。”

      季禾真的没想到这一行忌讳那么多,急忙诚恳道歉:“卢叔公,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么一种说法,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卢叔公也反应过来她才刚学习这些,以前季叨婆也特意避开她不许她知道,所以很多说法都还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卢船长也缓和了语气:“孩子,我们都老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学,不然我们到死都闭不上眼啊。”

      季禾有些头大,她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走的是条怎样的路,回来的短短几天里却发生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世界观人生观都被打碎了,想起以前真的幻如隔世。

      季禾沉默地点点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卢船长也没打扰她,他来到院子里把其中一个陶瓮搬进了工作间。拿下陶瓮的上半部分,找地方小心放好。

      他拿出一个香炉,双手捧着放到瓮底,香炉里盛的不是烟灰而是糯米。拿出三张纸钱上下排好叠成一沓,和着写着男孩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的红纸一起点燃放到瓮底燃烧。就着火焰点燃了三根香插到香炉里。

      季禾被火光拉回了思绪,看卢船长已经没什么事要做,就提出了告辞。

      直至回到家,季禾还是恍恍惚惚。季奶奶不放心打电话问了问卢船长季禾是怎么回事。听卢船长讲述了来龙去脉,她也叹了口气,埋怨当初自己没有适当的让她接触这些。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一定就把她带在身边多听多看。

      季奶奶即便很懊悔当初,但是也没有去开解她。只有她自己经过辛苦悟到的东西,她才能真正能坚持下去,以后才不会被动摇道心。

      今天一天不见人的白璃也回来了,看季禾那副样子也没有招惹她。

      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答案,现在的她急需一个倾诉对象,也顾不得和白璃的新仇旧怨了,季禾忍不住问了她:“你说我能做这一行吗?”白璃看她问得那么正经,也正视了起来,头搭在身上懒懒地说:“你不要我觉得,你要你觉得。”

      季禾有些生气 :“我在说正经的!”白璃直视她的眼睛犀利地回她:“我说你能做好你就可以做好吗?你现在没有答案,是因为你对这一行的知识储备太少了,换别人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季禾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是她说的也有道理,算了算了不想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等时间到了该明白了也就明白了,不必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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