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忘却鱼鳞

5、Chapter Three(1)

　　我倒不介意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的体育不错。因为这个资质，我没少参加各种各样的田径比赛。我跳起来会像一只吃了醋的羚羊，跑起来就更难以自持了，像一只发了疯的狗。我有个怪毛病，喜欢一边跑一边嚎叫，发出巨大的嗷嗷声，很多选手都被那声音分了神，会回头或者侧头来看我，每当他们这样做的话，他们就输定了。因为我叫越大声就跑得越快，他们则会因为被我干扰而落败。

　　这听起来有点卑鄙不是吗？很多选手和裁判都向我提出过抗议。如果不是跑步需要用嘴巴呼吸的话，我估计他们会拿胶带粘住我的嘴。我倒愿意那么试一下，大家公平比赛。虽然那样我跑起来就像一个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肉票，肯定特好玩。事实上我并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叫起来，可能和我小时候看的李小龙电影有关系。每次我跑完步，浑身冒火，气喘兮兮，他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热狗。因为和台湾一位MC同名，我倒是不太在乎他们怎么叫我。

　　我后来没有把跑步这项体育事业继续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一次意外。有一次我的喉咙发炎了，医生告诉我不能剧烈运动。--我搞不清楚为什么喉咙发炎不能做剧烈运动，但后来我确实没有参加比赛，那是我想我喉咙发炎势必喊不出声音来，我不喜欢安静地跑。也许你会觉得因为喉咙痛而放弃比赛是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事实就是那样。

　　那天下午我虽然没参加运动会，可我还是去看了。在看台上，我看到全部选手趴在地上，等着枪声一响就没命地朝前冲，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跑步的意义。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运动会。我觉得那样做真是傻冒透顶了，体育是一件无聊的活动，是的，我喜欢奔跑的感觉，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比出高下呢？这不是体育的本质，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至少我以后再不会那样去比赛了。

　　那天晚上我从山坡上跑进荒野地里，跑过一片废墟般黑漆漆的厂房，一直跑进了那个小镇。我一刻不停，就像他妈的百米冲刺一样，跑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了，但是爽死了，我想我找回以前的一点感觉。按照我的计划，像《越狱》一样，逃出来第一件事就得是换一下衣服。我把外套扔到了一个地下水道里，只穿一件汗衫。还好有那顶帽子，不然我的发型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在一间简陋的服装店里，我买了一件打折的大T恤，配上我原来的棒球帽子和原来的深蓝色裤子，那裤子很宽大，倒是很像一个HIPHIO爱好者的打扮，接着我又买了一双假的NIKE球鞋，一共花了我一百多块。这是我能做的最少预算了，但效果很不错。

　　这间写着“外贸原单”的店里买来的服装很成功，走在街上，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了。我到处溜达着，没有命定的目标，我尝试用一个自由人的眼光认识这个小城镇，这里的一切真是太安静了--门窗紧闭的小楼房，湿辘辘的绿地，成排的芒果树和紫荆花树，街上人烟稀少，人们都在家里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巷子里还传出诱人的香味。我在街边荒芜开阔的草地上，在浓郁的树阴中走着，这样的散步酝酿起良好的感觉，我当然不希望它转变--但落在我脖子上面冰凉的细雨还是让这种感觉转变了：在这样飘着雨的夜里到处晃荡的年轻人，这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我尽量走在路灯下树的阴影里，原因很明显，我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太招人耳目了。虽然我考虑过他们追捕我的可能性，我想发现我失踪可能会是晚饭时间。而除非有人看到我躲进车里，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几十公里外的小镇上，那么如果有人看到我躲进车里了，那么我肯定在学校里，或者顶多是在半路上就会被毫不客气地揪出来。

　　这个学校的触角无疑是伸进过这个小镇的，在我刚刚路过的某一条街的尽头就有一块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张宣传照片--一个家庭摸样的几个人站在一起手指远方，每个月这幅图片都会印在上千份招生广告中被派发出去，他们打出了这样的广告词：“挽救孩子，造福家庭。”这就完全是骗人的鬼话，我就是他妈的是小白鼠，是这次谎言的牺牲品。

　　我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去处，从外面一路跑进来，我的胃部变得坚硬，团成了一块，散了一会步之后，我又感觉到那块胃慢慢分解了，有一边变得柔软，但那柔软的部分却又像一条舌头舔着胃壁似的感到难受。你可以想象，坚硬的那部分是一块电池，酸软那部分是一条舌头，当舌头舔到电池，就有一种痉挛之感，那是我的饥饿。所以，我朝一家大排挡走去，我需要的就是一个去处，不能再在外面乱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