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84、N5：反击

　　姜闻已经走到了几公里以外，洛铭仍然不忿地要追杀他，梅语初不得不动用自己的能力优势让他安静一会儿：“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哥哥，最近又是开庭又闹离婚，已经一团糟了，你就放过他吧。”
　　“那种人一看就是在家里打孩子的那种，知道吗？”洛铭在暴力威胁下依然喋喋不休，“我跟你说，打孩子是因为有病，就算你跟他说不要这样，这病也治不好的，就需要以暴制暴……”
　　“这是执法部门的事，”梅语初打断他，“才刚打完仗，我不希望军纪涣散，懂吗？”
　　“为什么虐待动物不能判死刑？”
　　“你闭上你的嘴，我们现在要去找季清苑，”梅语初瞪了他一眼，“早上护工说他又不见了。”
　　“那个护工不是等闲之辈，我跟你说，”洛铭又开始嘟嘟囔囔，“他在季清苑身边呆了两个多月，只放跑了季清苑几次，这绝对是个人才。”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最后千里挑一招了他，”梅语初一踩油门，车子急速驶上国道，“我以为他们相处得挺好，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现在这样。”
　　“宰了魏梓则就好了，”洛铭斩钉截铁地说，“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帮你治好季清苑的病。”
　　“喂！想杀人是一回事，你能不每天见人就说吗？”短信提示音响了，梅语初瞟了一眼，“他弟弟找到他了，看来他在北城外面的山区里。”
　　洛铭往后一躺，小声嘟囔：“他可真喜欢那里啊。”
　　梅语初把车停好的时候，季清茗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朝他们招手，然后转头向山中湖的方向走去：“之前灭族行动的时候，宿洵把这里炸塌方了，现在湖被埋了一半，剩下的水也挺浑浊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跑到这来了。”
　　梅语初一边往下走一边问：“我看到你的辞职报告了。”
　　“我还是有个没实现的小小的梦想，”季清茗往前面一指，“到了。”
　　站在湖边的人一动不动，你还以为他是沉浸在了幻境里。暗金色的头发随风飘扬，阳关细碎的金色光斑洒落在灰绿色的瞳孔里。
　　梅语初张开嘴想叫他的名字，犹豫了一瞬，最后的称呼就变成了“哥哥”。
　　季清苑微微侧过头来看他们，似乎有些不解：“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梅语初轻声细语地说：“下午你有个心理医生的预约，你忘了吗？”仿佛是在接近一只易受惊吓的小鹿。
　　季清苑笃定地说：“我没有病。”
　　“哥哥，”季清茗以安抚受惊孩子的口吻向他说明，“宿洵已经死了。”
　　季清苑低头看水中的倒影，发色和瞳色确乎是宿洵的，但五官和他大庭相径，自己没有宿洵凌厉的线条和雕塑一般的鼻子。他盯着另一个自己看了一会儿，抬头转向他们：“我知道。”
　　“你知道？”梅语初的声音有些抖，“你知道为什么现在还孜孜不倦地把头发染成暗金色？为什么还戴美瞳？为什么还跟幻影说话？”
　　“我只是一直感觉他还在身边，”季清苑把吹到前额的碎发拨弄到后面，“相爱的人常常会出现这种错觉，不是吗？我不需要看病。”
　　“你沉浸在幻觉里的时间太长了，”梅语初顿了顿，又说，“他的死不是你的错。”
　　季清苑并不把宿洵的死归咎于自己。在核弹来袭的那天，宿洵倒地之后就没有再起来，他在旁边守了一晚，终于确定自己永远失去了他这个事实。宿洵还处于辐射后遗症的疗养时期，他揽下了太多核弹，最后精神过载导致了严重的脑溢血。
　　核弹并非自己发射，防护服也并非自己破坏，本来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宿洵死后，在场的人紧急开了作战会议，在战时，宿洵作为指挥官在军中有重要地位，所以死讯秘而不发。相对的，没有多少人知道存在的季清苑剪短了头发，染成了暗金色，戴上了美瞳，最后用各种填料和化妆让自己接近宿洵的形象。他们的身高和体型相近，加上对五官的调整，远看并没有什么区别。在誓师大会上季清苑站在宿博远的旁边冒充了一回将军，没有露馅的痕迹。
　　但是之后季清苑就莫名地开始跟并不存在的宿洵对话，梅语初和其他几个知情者有些担忧，但除了旁敲侧击地告诉他宿洵的死讯之外并没有过多动作。直到季清苑对自己的弟弟倾诉“宿洵拄着拐杖，他的右腿开始失去知觉了”，梅语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发现季清苑走路时的重心明显左移，站起身的时候总是左腿发力。他本人没有拄拐杖纯粹是因为他使用能力支撑住了右腿，但检查结果显示他的右腿确实出现了故障，而他把自己身体的变化投射到了宿洵的形象身上。
　　他们安排他住院，找了护工看住他。但仍然挡不住季清苑时不时溜出去到他们以前见面的地方游荡。
　　“今天他死了。”站在湖边的季清苑有些怅惘。
　　梅语初知道他在说什么，今天是公布宿洵死讯的日子，这位将军将以“战时感染”的名义光荣殉职。
　　“你这么说，是代表你今后不会再幻想一个他出来了吗？”梅语初有些希冀地询问。
　　“在他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就这么突然熄灭了，”季清苑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没办法微笑，没办法入睡，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做任何事，就像言语和动作都失去了意义一样，我的身体变成了与我无关的一具行尸走肉。但我知道我还有重要的承诺去完成，所以我只能幻想他还存在，只有这样我才能撑到今天。现在，战争结束了，这一切也就没必要了。所以是的，我不会再幻想他出来了，所有的都将终结。”
　　“终结什么？”
　　季清苑朝前走了两步：“魏梓则现在在哪？”
　　“老天，我也想知道！”洛铭在一旁大叫。
　　“你冷静一点！”梅语初倒退了两步，“军部还没有收回所有导弹的控制权，你现在不能……”
　　“你以为他会还给你吗？或者说，他会毫无保留地还给你吗？”季清苑的微笑在其他人看来突然出现了惊悚的效果。
　　“你不能就这么冲过去……”
　　“你做选择总需要有外界的理由，那我就给你一个，”季清苑在原地站定，重心左移，“你不告诉我魏梓则现在的位置，我就杀了你，这个理由足够吗？”
　　季清茗在一旁高声喊：“哥哥你冷静一点！”
　　季清苑仿佛失去了感知周围的能力，他只盯着梅语初：“快点，你知道他罪有应得。我保证，导弹控制权不会有什么差池，我要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命而已。”
　　梅语初看着对方的眼神咽了口口水，他是认真的。
　　季清苑压上了最后的一根稻草：“你对宿洵的死真的那么无动于衷吗？”
　　季清茗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夹杂着“搜集证据”和“法庭审判”和“民主公理”之类的词，梅语初已经张口说了一句：“好，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