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83、N5：反击

　　魏梓则在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的陪同下来到教会大殿，座位上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一战过后，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有点空洞，急需一点救赎来填补。
　　魏梓则没有在坐席上稍作停留，招呼士兵们把他抬上了二楼。主教要是还没有下来，那就必定是在自己的书房里。他这回没有得到对方亲自迎接的礼遇，只能向前倾身敲了敲厚重的橡木门。
　　“进来。”
　　魏梓则推动轮椅进门时，主教正从三米高的书架顶端取下一本书。在战时的一年里，他既不议政，也不站队，除了超度的亡魂增多之外，教会没有因为战火而有任何改变。
　　“三大族系的审判要开始了，今天大殿里有很多贵族，”魏梓则仰望着悬在半空中的主教，“他们之前怕是死也不会预见到自己有这么一天。”
　　“他们是想在教义里寻找自己行为的正当性，”主教缓缓落下来，红色的长袍垂落到地上，“那你呢，你是来寻求什么？”
　　“一个答案，”魏梓则的指尖划过轮椅上的屏幕，“我存活的意义的答案。”
　　主教右手捧着书卷，眉头紧皱，远不是平常处变不惊的样子：“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下？”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放得下？”
　　“都城已经诞生了新教，”主教拖曳着袍子向他走近，“新教里教导民众人人平等，无论能力者或平民都是神的子弟，神的福泽均匀地分给每个人。”
　　“新政需要新教，很明显。”
　　“我的重点是，你不需要和其他高阶能力者一样会使用能力，你有才华和魄力，远超过其他能力者，你已经不必因为这一点而烦心了。”
　　魏梓则笑了一下，但不是释然的笑。他转动轮椅驶向门边，对自己的叔叔说：“大殿的信徒们已经等了好久了，里面还有很多您的熟人呢。”
　　主教仍然庄重威严地走上了祭台，没有因为台下的人加快或放慢步速。他身后是旧时代十二家族祖先的雕像，上方的穹顶群星闪烁，但雕像的威势已不复从前。主教确信不久之后他就会被免职，而新教徒会占领这个地方，以往的塑像会被打碎。这一想法并没有带来兔死狐悲的叹息或对往日荣光的追忆，他开始规划作为一个专职作家的一生，记录过往的时代和宗教的演变。
　　台下的严逐认真地听着。在过往的三十年，他时常在电视上看到旧友的身影。网络兴起后，信息的搜寻变得非常方便，他也顺着各类报道理清了对方毕业后的人生轨迹。
　　主教的宣讲结束后，严逐看着他走到大殿后方，然后匆忙地站起身，拨开拥挤的人潮，往后方赶去。
　　主教站在一尊雕像前，而严逐在十米之外停住了，这一切就像毕业典礼那天一样，他遥望着对方的背影。所不同的是世事变迁，时光也过了三十年。
　　主教转过身来，书卷还卷握着放在胸前：“好久不见。”
　　他老了。这是严逐的第一印象。你只有在眉宇间能找到过去的影子，鬓角也布满了丝丝白发，横亘在在中间的三十年冲刷掉了一切，但总有些什么是不变的。
　　严逐没有再向前走，他站在十米之外，稍微调高了音量问：“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主教轻轻地用书卷敲打着另一只手：“到一个江南小镇去住下，写几本书。你呢，你今后怎么打算？”
　　“他们希望我回科技部，我也这么想。”
　　“听起来我们的规划都不错，”主教低头看了一眼揉皱的书，又抬头，“武器研发是国家机密，看来你又要隐姓埋名过后半辈子了。祝你好运。”
　　“你也是，”严逐有些怅然，“谢谢你救了我。”
　　主教转身缓缓向前走去，举起书卷摇了一摇：“就当是你科普我为什么不能喝酒的报酬吧。”
　　严逐笑得眼角堆起了皱纹，他看着人影逐渐消失在转角，然后若有所失地漫步走出大殿。这时候洛铭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该考虑到我的年龄，少做这种事。”严逐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魏梓则呢？”洛铭向里面张望，“我看到有辆车载着他来这儿了，但是一晃就不见人了，你看到他没有？”
　　“你想找他报仇我理解，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管那么多干什么，仗都打完了，我想怎么着他就怎么着他，”洛铭的上衫上还沾着猫毛，“你们跟他签什么鬼协议？这种人就该一刀剐了。”
　　“他现在受到军部保护，你没那么容易找到他，找到也没那么容易解决的。”
　　洛铭不屑的神色表明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寻找魏梓则的念头太过响亮，把存储其他事情的脑容量都挤掉了，也不是说他原先的脑容量有多大吧。
　　他循着刚才那辆车来时的路线往回走，此时信徒们陆陆续续地从大殿出来，分散开来各回各家。这时候各类人群就很好辨认，步伐轻松畅快的就是刚受到神明眷顾的下层人民，一脸记恨和不忿的就是即将倒霉的贵族，两者混合的就是刚刚加薪而又取消了能力加分的军人。
　　贵族分类的一个男子和洛铭顺路，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有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怨愤。他在街道的一处停了下来，本来洛铭根本就没有精力管一个路人的鸟事。但是那个人突然就用能力隔空掐住了一只猫的喉咙，让它固定在原地，然后就开始拳打脚踢。
　　“家里人看不起我也就算了，现在阿猫阿狗的都敢来审我，军部算是什么东西！”那人凭借纯体能发泄了一会儿，又把猫拎了起来。刚拎到半空中，就迎面被一把高速旋转的刀吓得一震。猫滚落到地上哀鸣了一声，蜷缩着一点点挪进草丛。
　　洛铭似乎完全放弃了口头教育的这一环节，只管拿冷兵器横冲直撞，誓要把对方的手指割下来。男人在经过刚开始的困惑之后也渐渐进入了战斗模式，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对方：“你他妈的是谁？”
　　洛铭冷冷地回了一句：“爱猫人士。”
　　对方浅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的疑问不减反增：“你说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猫？”
　　对方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一只猫算什么？”
　　“人算什么？”洛铭抓紧缝隙猛击对方的后背，“人总觉得自己的智慧和科学有多了不起，但实际上什么科学和智慧都只能为人类派上用场，除了人本身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生物觉得人类更好。”
　　洛铭的最后一击被梅语初挡下了，她似乎对街头斗殴不甚感冒。男人骂骂咧咧地扬言要告他，梅语初只对他说了一句就让他闭上了嘴：“你先管好身上背的几十件公案吧，姜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