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80、N5：反击

　　于北辰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三个，都是未知号码。他还在往下翻记录的时候第四个电话打来了，他带着点期望接通电话，有些不确定地问：“哪位？”
　　“谢天谢地，”对面的人松了口气，“你终于接电话了。”
　　“清茗？”于北辰往四周望了望，放低了声音，“我的电话在国安部档案里是有记录的，你不能就这么直接……”
　　“国安部不就是我管的吗？”季清茗觉得有点好笑，“不，国安部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我父亲，他在我们家每一个人手机上都安了监听设备，所以我只能跑出来借别人的电话……你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于北辰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情况有变。”
　　“有变？我看网上失乐园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那些孩子不是已经送到我姐姐那了吗？”季清茗说到一半自己觉悟了，“奥，你是不是想留在那边？”
　　“你听我说，”于北辰有点慌乱，“你哥哥还活着，他也在这里，你姐姐告诉你了没有？”
　　“她说了，”季清茗对此略带不满，“我一直等着他联系我，他到底在那里干什么？”
　　“大概是战略规划之类的工作，但是身份完全未公开，只有十几个人知道他在这里，”于北辰顿了顿，还是决定告密，“他想跟你联系的，但是他有点害怕你会生气，前两天他跑到科技部那群人那里呆了好久，想给你发加密邮件什么的，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我很生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就擅自决定杀人，他明明可以找我商量的，”季清茗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烦躁地用手指甲刮着墙纸，“但他是我哥哥，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有权利知道他的近况。”
　　“他最近不是很好，因为宿将军出了点事……我会让他联系你的，具体的让他跟你聊……”于北辰突然就无话可说了，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咽了口口水，然后犹豫着问，“那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魏梓则把你父亲密谋毒杀其他家族的录音发给了三大族系的所有人。”
　　“这个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的原因了，父亲他……正忙着解释，他的说词是这录音完全是科技部那边伪造出来的，现在大敌当前应该一致对外，但是其他家族都在查内鬼了，我觉得我父亲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
　　“那……”于北辰有点慌乱，“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父亲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又来一次灭族行动的可能性很高，但灭的是谁的族就不一定了，”季清茗转了个身靠在墙上，“总之都城现在乱成一锅粥，你们的目的基本达到了。我理解你想留在那里，贵族已经腐朽到头了，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还在忙着内斗。”
　　“你理解我？我以为你是个彻底的反战主义者。”
　　“我是，但是我不能要求别人也这么想，”季清茗顿了顿，握紧电话，报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新手机，让哥哥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我会盯着他给你打的。”于北辰保证道。按理说对话内容应该已经结束了，但是两个人都还在等着对方说话。
　　“如果你们真的打到了都城，”季清茗打破了沉默，“到时候你来听我唱歌。”
　　“我会的。”
　　“我会辞职去当专职歌手，”季清茗在那头轻轻地笑了两声，“是不是有点滑稽？”
　　“你唱的很好。”
　　“没有家族背景加持，我不知道能不能在圈子里出头，”季清茗说，“但是总比现在要好，我早就不想再伤人了，祝你们好运。”
　　于北辰道过谢之后等着那边挂断的声音，他听了一会儿“滴”声，然后才把手机收起来走向营地。
　　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抵抗比想象中的还要疲软，这大概更刺痛宿家幸存者的心，因为它传递了一个无声的事实：如果两年前他们果断起兵夺权，本来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于北辰在后卫领了一个少校军衔，用他生平所学的围追堵截的知识拦下逃跑的敌军。在占领的城市他遇到了很多之前的下属，他们坚决反对新政的施行，于北辰猜测大概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的缘故。
　　他曾经问过季清苑，对于那些能力等级出众之外别无所长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季清苑随便地回答了一句：让他们只负责外勤抓捕工作，原先的薪资待遇不变。于北辰总觉得这回答的速度表明自家上司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他走到季清苑的房间，前局长侧着半躺在一张长沙发上，右腿伸直，左腿半弯，前线报告就这么靠在曲起的左大腿上。于北辰大略把电话的内容讲了一下，季清苑的表情僵硬了一阵，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不知道打给他之后该说些什么。”
　　于北辰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教育上司的一天：“说说你走期间都发生了什么，然后聊聊家常。”
　　“家常，”季清苑僵硬地重复，“你也知道那家伙，连动物濒临灭绝，他都觉得是自己害得，连城里的温室效应恶化了，他都觉得是自己开车次数过多的责任。在三年前他还逼我一起领养了一条柯基，就因为收容所会把它送走……我可是一次性杀了上百个人，我们局里最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底下的命案都没我一半多，你现在让我跟他聊家常？”
　　“你和连环杀人犯不一样，局长，”于北辰坐在沙发前面的台几上，“你圆滑世故，明哲保身，但你不是个反社会人格，你不会因为取乐就去杀人。你一直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有自毁倾向……不是怀疑，你最近确实有自毁倾向。”
　　“你怎么能不在意？”季清苑无理地迁怒，“我杀了这么多人，你怎么能不在意？”
　　“也许是因为里面很多人都罪有应得，而且我没有亲戚在里面，”于北辰往前坐了一点，“你们是兄弟，局长，你对他很重要。他也许不会理解你或者原谅你，但这不表明他不会在乎你，给他打个电话。”
　　季清苑拿出手机，又瞪着坐在台几上的下属：“你为什么不走？你非得看着我打？”
　　于北辰没有挪窝的意思，他甚至点了点头，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季清苑，仿佛是在拷问他的灵魂。季清苑在这样的攻势下磨蹭着拿出了手机，然后又突然合上。
　　“你等等，我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季清苑把右腿挪下沙发站了起来，“我得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以现在这种形势，也许我能和我父亲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