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74、N5：反击

　　房间里的人对魔方很痴迷，在季清苑第二次咳嗽之后，才把贴满了彩色方块的立方体放到床头柜上，侧身询问：“谈的怎么样了？”
　　当男人提出要和他们一同回来时，季清苑指出他既惹人心烦，在实战中也是个拖累。男人对他的敌意不以为忤，只是轻松地反驳自己有自卫的能力，并且愿意加入他们的队伍。
　　“哦，”季清苑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军队是耍耍嘴皮子就能进的地方了。”
　　“如果你能稍微少那么一点针对我个人的歧视的话，”男人露出了无辜的微笑，“你早该知道我的能力不只是耍嘴皮子而已了。”
　　在接受了“坐另一辆车，全程不许说话”的严苛条款后，男人和他们一同回到了驻地，安静温顺得出奇。季清苑不喜欢深不可测的东西，这个民间隐士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季清苑回答他的问话：“谈得不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这里多了几个不该留下的人。”
　　男人起身的动作带有微微的一点跳跃，这动作表明他不但能力很模糊，年龄也捉摸不透，季清苑内心的阴霾又深了一层。
　　“有的时候你该学会接受一些不可抗力，”男人耐心地解释，“天命恒常，真的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能力在你身上不起效用，”季清苑微微动动下巴，门砰地关上了，“别用民间隐士那套搪塞我。”
　　“今天是几号？”
　　“你说什么？”
　　“今天是几号？”男人的神色严峻认真，“这很重要，我确认一下。”
　　季清苑告诉他是一月二十号，男人来回走了几步，手掌托着下巴，然后又走到季清苑身边：“好吧，我告诉你。”
　　季清苑对突如其来的顺从感到难以置信：“你说真的？”
　　“你认为世界只有唯一的一个吗？”男人黑色的眼珠盯着他。
　　季清苑笑了一声，摇摇头：“多元世界理论跟你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其他世界的物理法则可能跟这里不尽相同，”男人露出洁白的牙齿，亮的让人反射性地想掏出墨镜，“所以其实很简单，我和这里的能力法则不兼容。我不能使用能力，你们的能力在我身上也不起效用。”
　　“这倒真是一个新颖的观点，”季清苑没有太过惊讶，“比你民间隐士的说法要靠谱得多。既然你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里？”
　　“任务在身，恕我不能继续透露了。”男人微笑着走回床边拿起魔方，专心致志地旋转起来。
　　季清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去敲了宿洵的房门。
　　“当初我就说不用费那么大工夫分房住的。”宿洵开着玩笑把门在身后关上，然后拉住季清苑来了一个深吻。
　　“虽然近一个月我们都没有什么私人空间，但我们还是把运动时间推后吧，”季清苑喘着气把手掌放在对方胸前，“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宿洵皱起眉：“什么时候告诉什么？”
　　季清苑抓住他的左臂把袖子卷上去：“这个伤口还是你昏迷那段时间弄上去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好？”
　　宿洵微微笑了笑，惊悚效果之外还有一丝无奈，他让自己的手臂随着重力自然下垂，带有一种茫然的语气谈论这件事：“我的伤口变得非常难愈合了，大概是辐射造成的病变的一种。你有没有这样的迹象？”
　　季清苑摇摇头：“我还没让自己受过伤……你该去找医生好好看一看。”
　　“辐射可以直接破坏生物体的基因序列，这种级别的损伤太难以预测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部位会发生变化。医生也没有什么用，除非他能帮我补完我受损的基因。”
　　“哦，所以这是你也对我隐瞒你视力下降的原因吗？你觉得无法补救了，所以就能瞒着我了？”
　　宿洵挑了挑眉，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然而也没有否认视力下降的事实：“我猜是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看向对方的眼神让你起疑心了？”
　　“盲人跟普通人的眼神区别是很大的，即使你有能力能帮你测定对方的位置、身高和五官的基本信息，你在交谈时的眼神也是不一样的。在村庄的时候，我和梅语初来找你，你直到她出声才敢确定这是她本人。之后也是，你的眼神一直飘在半空中。”
　　“这是你这段时间脾气变差的原因吗？”
　　季清苑突然紧紧地抱住他，下巴在宿洵的肩膀上硌得对方生疼，宿洵安慰地在对方背上拍了拍：“我没事，不用为了已成定局的事这么难过。”
　　跟难过相比，更多是为自己无能为力感到愤怒。季清苑茫然地望着后方的墙壁，雪白的空间延伸开来，让视线找不到着陆点，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下场是宿洵被箍得更紧了：“我受不了这样，一点一点地失去什么，伸手又抓不到。”
　　“我还在这里，”宿洵揉乱他过长的头发，“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他们走得很快。和自己之前的下属们见过面，慰问过之后，西北军区的精锐带着之前准备好的物资弹药，往人烟稀少的高原地区挺进。宿洵和启程去西南的父亲暂时告别，两支军队会在中部盆地会合。
　　虽然魏梓则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宽敞舒适的定制专车内，但路途颠簸显然还是对他的健康造成了负面影响。季清苑很难见到他本人，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电话和传话等方式告知他本人的近况。
　　宿洵的视力下降没有对生活起居产生太大影响，然而这并不妨碍季清苑在每次看到灰绿色瞳孔不聚焦的光芒时心痛，手臂上的纱布也始终没有拆掉。按照季清苑的意思他应该在后方的营地里修身养性，然而宿洵本人似乎把这个意见当成是一个玩笑。
　　“就算打着正义的旗号，这整场战争还是因为我，”宿洵让季清苑把前线的报告念给他听，“你记得一百多年前一位将军对战争的论述吗？”
　　“人类社会的思想潮流可以分成二种，一说世上有比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一说没有。人们要开始战争的时候，就以前者为借口，要结束战争的时候，则以后者为理由。”
　　“在任何时候，战争总会不可避免地牵连到无辜的生命，这些牺牲无论是用多么冠冕堂皇的论调去粉饰，都只不过是对生命的漠视而已，没有任何牺牲是必要的。”
　　季清苑在脑中把报告整理成简短清晰的几句话，告知宿洵，然后接着刚才的对话：“你不会因为我觉得你理想主义而生气吧？”
　　宿洵摇摇头：“我并不觉得你是错的。而且比起生气，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不是吗？前面，就是你姐姐的辖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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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类社会的思想潮流可以分成二种，一说世上有比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一说没有。人们要开始战争的时候，就以前者为借口，要结束战争的时候，则以后者为理由：出自田中芳树《银河英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