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73、N5：反击

　　“我来找你们的时候，对外界宣称的借口是，科技部想进入异域腹地获得遗址样本和内部地图，虽然就因为这个就把最高长官派出去有点荒谬，”梅语初看到关卡在远方的阴影时说，“总之，你们先去我的住所待一会儿，之后我看时机，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让你们出现在士兵面前。”
　　宿洵在后座沉默地向前座看了一眼，季清苑逐字逐句说出了他的内心活动：“你现在的住所不会是宿洵以前住的那个吧？”
　　梅语初向上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又转向正前方：“不是，那个房子还是老样子。”
　　季清苑沉默着看了一会儿远处的风景，关卡的士兵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遥遥地敬礼。车子的后座挂上了遮光窗帘，宿洵只是放松全身靠在座椅上，让黑暗吞没自己。关卡的士兵跟梅语初交流了几句，季清苑用胳膊肘推了推宿洵，对方没有动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关卡打开后，梅语初转过头来：“你们应该也听到了，魏梓则和科技部的一大票人来了这里，看来他是想亲自检验我的探险成果。”
　　季清苑舒服地把头仰着贴在皮质座椅上：“以他这弱不禁风的病体，近期出门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都来了，我们可能得去见他一面。”
　　事实证明，在长辈面前，魏梓则表现得还是相当谦逊，他先是请宿博远落座，接着又向其他三个人点头致意：“我希望你们一路上没遇到太大麻烦。”
　　“你给的装备帮到了很大忙，鉴于我们都有或多或少的辐射伤，”季清苑不太喜欢捉摸不透的眼睛，面前的人让他心神不宁，“不过跟去的时候相比，路上遇到的亚兽无论数量还是规模都要小多了。”
　　“你和宿洵是什么时候去的？九月？十月？”魏梓则敲打着轮椅扶手做出沉思的模样，“那可能是你们运气太差了。你知道，亚兽和人类有很多共通性，它们会团队协作，有能力等级，会制作工具，同样也有每年的集会。你们正好赶上了它们春节的时候，所以基本上是处在漩涡中心。”
　　季清苑选了一个最能看清对方表情的地方，自作主张地坐下了，然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不会真有亚兽研究区这种东西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魏梓则冷静地朝季清苑微笑，“不远的将来，我们就能通过面部识别用导弹精准打击所需要的目标了。这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要裁军了，但是边防力度不能减小，所以我来提升军备。”
　　“你来告诉将士们他们要被一群机器取代了，”季清苑啧啧有声，“他们居然没有把你们一伙人丢进亚兽的焚化池里。”
　　魏梓则看向梅语初的方向：“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一件是倾听计划的议案通过了，一件是政府决定裁军，一件是我来到这里，告诉了他们宿家被屠族的事实，但是幸而他们爱戴的长官还活着，并且可以领导他们夺回军部原来的地位。在宿家当权的新政体里，军事武装将会成为国之重器。”
　　季清苑在这时插了一句：“你没有告诉他们，屠族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吗？”
　　“我说的当然是部分真相，”魏梓则看向宿家的父子，“我是情势所迫。”
　　梅语初摊开手：“所以，你已经把我做的工作都做完了？”
　　“顺便的事，我只是担心事情进展得是否顺利，并且主要是你父亲，”魏梓则把轮椅转而面对季清苑的方向，“他对于诱发虚假的自然死亡十分热衷，一直逼迫我继续下药，但我认为过于密集的死亡会引起怀疑，于是我借个由头出来避一避。”
　　宿博远打破了自己进门后的沉默，灰绿色的眼睛显露出一点悲哀的疲惫：“在看着你出生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魏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你一样把自己藏得这么深，难怪最后上位的是你。”
　　“抱歉，伯父，”魏梓则露出了一丝带有真正苦涩意味的笑容，“如果我不是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的话，我可能会少扭曲一点吧。”
　　“虽然你的体质跟其他人不一样，但你的父母有多爱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没有要其他的孩子，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你身上……”
　　“我知道，”魏梓则瞬间又回到了原先的淡然表情，“我的母亲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在她死后，我父亲为了我开设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项目，他们经常让我质疑我的存在是不是一个累赘。”
　　季清苑不合时宜地笑出声，然后又收回被逗乐的表情，正色说：“抱歉，我只是不知道父母之爱是什么感觉。但那听起来挺好的。”
　　“你是一个一级能力者，前局长，”魏梓则平静地回答，“你不知道在轮椅上坐十几年是什么感受。”
　　梅语初知道凭借几个人的敌意，正事可能永远提不上日程，于是咳嗽一声：“那么，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你们先在军区做一个激动人心的演讲，然后我们去西南军区和另一支部队会合，从兵力的薄弱地段直攻首都。不过我觉得这并没有很大难度，边防的将士身经百战，内地的卫队基本也就是抓几个逃犯，打击一下反动组织，何况你们有科技部的全力支持。”
　　季清苑“嗯”了一声：“我以为你是站在我父亲那一边的？”
　　魏梓则知道季清苑从进门开始就企图激怒他，他避过了这一招：“我帮他只是加速一下三大族系内部的自相残杀，给你们做铺垫。我对新政体有绝对的信心，我需要科研能力卓越的底层人才，而不是像我叔叔那样只会为能力沾沾自喜的蠢货。”
　　季清苑始终没有从苍白的脸上挖出一点透露内心活动的信息，然而这个理由也绝对不可信，他接着逼问：“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帮助那场灭族行动？”
　　“首先，我叔父已经替我和家族站好了位，那是他的指令，其次，就算我当时劝宿伯父打到都城暴力解决问题，您也不会听，所以我就暂时战略性退避，让事情恶化到现在这个不得不诉诸武力的地步。我帮助季部长也是，铺路而已，少一个贵族就少一份麻烦。”
　　“哦，所以你主动查出梅语初是我父亲的私生女，也是战略性退避的一部分？如果她当时真的结果了宿洵呢？”
　　“他哪有那么容易死，”魏梓则说完之后摇摇头，“抱歉，我知道你们会一直心有芥蒂，但是现在你们需要一个盟友，我希望我们还是向前看。”
　　季清苑撑着木桌的边缘，看着宿家的父子在怀疑的表情中确定了合作意向。
　　“我完全不信任你，”宿洵不知道自己会对童年好友说这句话，“如果我发现你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你也知道，要关住你是很容易的。”
　　“当然，”魏梓则把手放在毛毯底下捂着，“我把这幅病残之躯放在这里，就当是我的保证书了。”
　　这是个永恒的祸端，季清苑漫无目的地一边用手指在桌上划圈一边想，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确保你永远不会有机会再踏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