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63、N4：科学

　　“你还真的来了。”
　　洛铭把手往口袋里一插，试图用挑眉显示自己的傲慢：“说好了事成之后来这里拿尾款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你们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个人轻轻地把手上的提包扔过去，“我原本以为你们没有这个胆量劫囚的。”
　　“你们这些官老爷是不是只会看不起人？”洛铭打开提包瞄了一眼，又马上合上，“收到，我走了啊。”
　　“等一下，”那个人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了想又退了回去，“能再委托你一件事吗？”
　　洛铭不耐烦地整了整面具：“我又不是开万事屋的，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可以开任何条件，只要你愿意接，”那个人像是怕他跑了，终于还是朝他走近了一些，“在十天之后，都城的公安和国安部会进行一场联合抓捕行动，名号是清洗你们反动组织，但事实上的目标是另一个人，我想让你救他。”
　　洛铭垮下了眉毛：“兄弟，你这是让我和两个部的条子抢人？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能为事业献身的人吗？”
　　“我想了几天应该怎么做，大概写了一个计划，你们回去之后可以再商量，”那个人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我知道风险很大，所以我说了，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洛铭面具后的表情带着点不怀好意：“这么急啊。”
　　对方僵硬地点了点头，带着弃疗的无奈说：“随便提。”
　　洛铭打量了一会儿对方，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那好，第一个条件，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对方似乎有点惊到了，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慢慢揭开脸上的面具。洛铭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手就像被透明的线吊着一样悬在半空中，似乎已经被大脑遗忘了。
　　对方随手把面具扔到垃圾桶里，微微翘了翘嘴角：“好了，下一个条件？”
　　“神迹啊，”洛铭啧啧赞叹，“你要是只猫该有多好。”
　　对于洛铭的迷惑行为对方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酬劳是上次的五倍，”洛铭的第二根手指迟缓地伸出来，“先付八成。”
　　“十倍，我会一次性付清，”对方干脆地打断他，“一次性付清，然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洛铭惊讶地像是被反将了一军：“你就不怕我拿了钱就跑？你怎么突然就良心发现不跑来装我了？”
　　对方对“良心发现”的说法不置可否：“再到这里来找你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他的安全起见，我不会再出现在你周围，以免有人注意到我们之间的交易。而且，行动之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想和我有交集了……所以钱只能一次性付清，至于你履不履行你的承诺，当然只能指望你的良心。”
　　洛铭带着嘲讽地“哈”了一声：“你也真能看得开，把宝压在我的良心上……”
　　“处于好心，我事先提醒你一句，”对方温柔地打断他，“那个人是我的底线，如果你收了钱但是没有救他，我碾碎都城的每粒灰尘也会把你找出来。到那时候我就不是两手空空来找你说笑了，我能做出超乎你想象的最恐怖的事情。”
　　洛铭想不到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听起来会如此恶毒，鸡皮疙瘩在浑身上下载歌载舞，周身的气温也骤降了三四度。
　　“不过我也说了，选择权在你，”对方不带感情地笑了，那笑容跟温暖毫不沾边，但仍然优雅，“他是一个很同情底层的人，说不定会跟你们产生共鸣。如果他愿意留在你们那里帮你们，那是你们的幸运。还好现在严逐在你们那里，他还能找到个正常人说说话。”
　　“损我的话就免了，”洛铭愠怒地接过另一个箱子，“照片呢？我总得知道他长什么样吧？”
　　对方递给他一张军人的证件照，洛铭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对方的目光立刻尖锐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只是听说过这种事，”洛铭的目光在照片和对面的人身上反复来去，“你，和他，你这么在意，你们……”
　　“我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宽大的墨镜带上，“你只要尽力救他就好。”
　　洛铭把照片放进上衣的口袋里拍了拍：“没有其他事了？”
　　对方又掏出了第二张纸，洛铭几乎怀疑这衣服里有什么绝对空间：“这是我附赠的酬金。”
　　洛铭接过来一看，纸上的表格条理清晰地列出了数十位官员的姓名、职位、住所和附近小区与街道的监控摄像头的型号。洛铭翻来覆去地看，有点羞耻地问了一句：“这什么东西？我看不懂。”
　　对方带着无语的神情走过来，伸手在纸张最上方的四个字下面划了一道横线：“暗杀名单。”
　　洛铭因为这四个字内心激荡了一阵，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从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了笔记本，把上面歪歪扭扭的地址和表格里的比对了一下，有一部分重合。他收起了纸，仔细地夹在笔记本里放了回去。
　　“我给你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也放在内袋里比较好？”对方提醒了一句。
　　“你管我，掉不了，”洛铭交叉起双臂，“你给我这个东西干什么？想要我去杀了他们？”
　　“你们不是反动组织吗？”对方似乎是对他所说的话感到奇怪，“反动组织就应该有个暗杀名单，何况我觉得他们死了比活着对世界的好处更大。我把我能查到的信息都给你了，接下来随你怎么办。”
　　“我朋友说我是‘反社会……人格’，”洛铭说起生词来还有点磕绊，“但是你简直是……跟你比我简直是热爱和平了。”
　　“能想起来逞英雄救人的人，不算是反社会人格吧，”对方看起来并不认可这个说法，“还有，我把名单交给你，也是希望你送我一个顺水人情。”
　　“你说什么？”洛铭叫起来，“怎么还有忙要帮？”
　　“把你们的集会地点改到郊区，至少不要继续停留在现在的地方，”对方交叉双臂，神色严肃，“我已经查到了集会地点的具体位置，随时可以带着我的手下冲进去。”
　　“你不说出来不就行了吗？”
　　“我也得有功绩啊，”对方无奈地摊开手，“内部压力，理解一下。”
　　洛铭瞪了对方一眼，拎着包颠了颠：“知道了，那我走了。”
　　“对了，”对方看上去有些局促，“等你见到他，替我向他道歉。”
　　“你们读书人真是磨叽，”洛铭嗤之以鼻，“我只管救人，不管传话，有话自己去说。”
　　对方的肢体动作像是要走，但是总犹豫着在原地磨蹭，洛铭实在看不下去就主动问了一句：“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对方憋了半天，低头说：“请你们一定要救他。”
　　“看来你平常没怎么求过人，”洛铭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扭曲的满足感，“既然我都接下了，我会尽力的。”
　　杨启对救人有着超乎寻常的热忱，这似乎是他作为实验幸存者的一种愧疚。或者是因为他有将任何事都归咎于自己的习惯，比如“既然打着围剿我们的旗号，那说明他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们大概有责任去救”，或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事实证明化学家的存在真是用途广泛，最终严逐敲定了次声波炸弹的作战方略（虽然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人是成功救回来了，只不过任凭众人百般询问，那人始终不开口说话。每天除了例行的换纱布、清理伤口和吃喝拉撒，就是以忧郁而呆滞的眼神望着窗外。
　　洛铭有一天送完饭回来后趴在厨房的窗户上对杨启说：“我们该不会救的是个哑巴吧。”
　　杨启惯常回怼：“你要是个哑巴该多完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