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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N2:箱子 ...

  •   姜闲在门口踢了一脚酒瓶,它向后倒去,带着一片空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呯啉哐啷碎了一地。她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边叹气边把碎片收起来,还没进门她就大概猜到季清苑现在的状态了。
      她有些狂躁地按着门铃,指望房子里的人不要因为酒精中毒昏迷不醒,自己的任务就要从劝解变成看护了。
      门咔哒一声开了,姜闲眯了一会儿眼睛,没认出眼前这个人是谁。等到对方向她摇了摇酒瓶,用有浓重酒精味的口气问她要不要来一点儿,她才敢确定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发小。
      “神明啊,”姜闲作为不虔诚的信徒感叹,“你是怎么折腾成这个样子的?伯母知道吗?”
      “她连祷告都做过了,如你所见,”季清苑张开双臂,“去他妈的神明。”
      她在来之前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她应该想到的,季清苑有胆子搞乱追捕计划,他陷得太深了。
      “要是你早一步变成这样,哪有那么多桃花债。”姜闲嘟嘟囔囔地推着他往里走。
      “我要是早一步遇见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叛逃了。”季清苑醉醺醺地发表感想。
      “这话不能乱说,尤其不能在酒后说,人家会当真的。”
      “怎么办,”季清苑在离沙发半步的距离时突然跪下,头伏在沙发垫里,握着酒瓶的右手耷拉在地毯上,酒眼看着就要洒出来了,他还在迷迷糊糊地说话,“我不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今后怎么生活,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去救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不知道见到之后怎么跟他说……”
      “好了好了,”姜闲缓缓地抚着他的后背,他一起一伏的像是在哭,姜闲觉得这一年自己真是见够了他的眼泪,“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尽力了,难道要你背叛家族吗?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季清苑翻了个身,仰面朝上靠着沙发,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正儿八经坐在沙发上过了。他像洪水退去后陷在淤泥里的鱼一样大口吐气,似乎是刚才哭的时候闷着了。姜闲递给他餐巾纸,觉得这个场景有种性别倒错的诡异。
      “你是真的爱他。”姜闲最后还是坐在旁边,揽着他的肩膀。
      “可能比我想的更深一点,这就是我的失误,致命的,”季清苑把餐巾纸揉来揉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每次想到一个人,哪怕只是他的名字,就疼的厉害?每次想到以前他在旁边的时候,就会想到现在他不在,然后就痛苦地想去死?”
      “你有三大族系很多人都没有过的东西,”姜闲拍拍他的肩,“你有爱情。”
      “我亲手毁了它,”季清苑又灌了一口烈酒,姜闲没有再拦他,“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敢去见他,我逃到自己着火的别墅里,对着文件柜发呆,一边祈祷他能活着一边祈祷自己能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你还有家人,比我好得多的家人,”姜闲帮他理了理扫到前额的头发,“他们值得你活着。”
      “再也不会一样了,”季清苑拨弄着瓶口,“我不知道以后我怎么活,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去醉生梦死,之前我还能骗自己这可能就是我想要的,可是他走了,把这一切都带走了。”
      然后季清苑发现自己的肩头湿了一片,他试探性地推了推姜闲,对方没有抬头,胸前一起一伏地也在哭。他叹了口气,把酒瓶递给对方。
      “你比我勇敢,”姜闲把酒瓶推回去,“你比我勇敢,所以你至少曾经拥有过。”
      季清苑就这么想起了梅语初,觉得她的名字现在听起来有点刺耳,他哼了一声,又开始灌酒。
      “你对她很有意见是不是?在知道了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之后?”姜闲终于抬起头看他,季清苑第一次在进门之后仔细看她,然后惊异地发现对方的着装风格变得如此……常规。
      “我……”季清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舌头还有点打结,“难道某天突然有人跟我说我多了一个妹妹,然后我就得接受这个事实?我就得按照亲妹妹那样对她?”
      “或者你是因为她背叛了宿洵所以生气?”
      “我当然知道这有苦衷,我也没立场要求她舍弃自己的生命帮长官突围,我就是……”季清苑发现词汇库的贫瘠致使自己无法表达那种“理论上不介意但实际上总有心结”的感受,转移了话题,“你这是在维护她?你还喜欢她?你已经订婚了……”
      “我订婚这件事我当然比你清楚,又不是说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姜闲把头发草草地撩到两边,“我已经跟秦遥襟和解了,我接受他的审美标准,他免去对我的批评指正,反正就是凑合着过日子,退一步就算了。”
      季清苑带着“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的表情,接着灌酒。
      “你想着抗争,想着再拖一会儿,可是族人的眼光渐渐地全都变了,好像你不结婚就是大逆不道一样。我跟他吵架也是一样,一直吵,吵到最后我想,算了反正都定下是这个人了,难道今后一辈子我都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我现在知道父辈的那些人都是怎么过来的了。要义在于忍耐。”
      “这是以前我给自己制定的人生轨迹来着,但是他来了,然后一切都变了。”季清苑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发现没有酒之后把它往地上一滚,又往沙发底下摸索,找到一瓶新酒的时候激动地吹了声口哨,姜闲注意到他用能力开酒瓶的时候已经需要把手贴上去了。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喝下去?”姜闲扫视客厅,东歪西倒的全是酒瓶,就像是一个实物艺术布景,“对将来没有什么规划?打算?”
      “我打算得太久了,不想接着打算了,”季清苑伸直两腿舒展肌肉,“别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现在你听起来就像是个反人类主义的混蛋吧。”
      季清苑大笑起来:“我本身就是个混蛋。”
      姜闲知道这时候能劝他的只有一个人,然而那人现在行踪未定生死未卜,只能让季清苑在放任自流里堕落下去。这几天她自己在独自痛苦,被季清苑一感染心情更低落了。她拿出镜子,随便理了理头发,空洞地嘱咐季清苑注意自己的身体。对方忙于灌酒甚至可能没有听到。
      姜闲自己把自己送出门,关上后靠在门上无声地流泪。这一切总会结束,一切不正常的,有悖常理的,终将会被磨得圆滑,归于同类,然后开始新一次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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