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23、N2：箱子

　　九点半在按掉两次闹钟之后用上臂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悠闲地吃完厨师放在桌上的火腿三明治和营养均衡的沙拉，在衣帽间晃悠半小时挑好衣服，再花一小时选好相配的鞋和帽子，差不多就到了午餐时间。胃部还没有很多空余，桌上只放了甜品和一杯咖啡。
　　看样子就像家庭主妇的悠闲生活，姜闲边用勺子搅拌咖啡边想，除了自己是个明天就要开庭的检察官。
　　不速之客优雅地在对面坐下，淡淡的无法定位植物的香气传来，姜闲多次求证无果之后只能猜想这是对方的体味。
　　季清苑似乎对她可能另有约会的可能性视而不见，在对面座位上坐下就不走了：“最近没有案子？”
　　“明天开庭，”姜闲清脆地放下勺子，交叉双臂看对方，“不过大家都知道结果是什么，我们昨天还去夜总会闹了个通宵呢。你呢？为什么这么悠闲地跑来喝茶？听说那个什么骑士的案子把你们闹得够呛？”
　　“带外甥出来玩，他再在书房闷下去迟早就要提前上高中了，”季清苑挑起眉看着对方，姜闲今天画了醒目的金色双边眼线，只有他能泰然自若地长久凝视，“我要引诱他堕落。”
　　“你这么怕他过早成才？”
　　“十八岁就毕业扔到你们检察院去面对世间险恶？那也太残忍了吧。”
　　“如果他像你的话，”姜闲扬起嘴角，“不是他躲世间，世间应该躲着他。”
　　“他身上可没有半点我的基因，无论是我姐姐还是你哥哥都没有那么……”季清苑思考了一会儿，大拇指敲打着另一边的手背，“圆滑。”
　　姜闲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四处望了望：“所以我侄子呢？”
　　“自己去玩了。”季清苑接过店员递来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你就不怕他丢了？”姜闲的脸色和语气和话里的严肃内容完全不匹配，“被拐卖？”
　　“虽然拐卖案我当初在东区见得不少，”季清苑笑得一脸纯良，“但是他？如果有人能拐了他的话，我亲自上马把犯人捉拿归案，这一定是个国家栋梁级的人才。”
　　姜闲哼了一声，表示对这样新型的钓鱼执法表示不屑，她把左肘撑在黑色的木制桌面上，没有继续对哥哥的孩子表示关切：“最近过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季清苑又喝了一口茶，手腕的肌肉紧绷。
　　“装傻，”姜闲伸出食指指向对方表示自己的不满，“你的艳遇，在军区见到人了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季清苑把右边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打定主意一问三不知。
　　“好吧，物物交换，”姜闲用拇指和食指撑着下巴，“我喜欢那个上校，姓梅的那个姑娘。”
　　季清苑久经风浪的内心仍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什么？”
　　“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你现在有固定的约会对象，”季清苑的脸色表示担忧，“她挺好的，我看军队上层的氛围打打闹闹很和谐，有时候会破坏公物就是了。”
　　“我有约会对象这件事我当然比你清楚，”姜闲下垂的眼睑好像喝醉了一样，季清苑知道接下来她又会进入说傻话的状态，“我为什么要结婚？我不适合结婚，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我会孤独一辈子的。”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风凉话，”姜闲又开始用食指指他，“你打算怎么办？忘掉？继续生活？”
　　季清苑语塞了一会儿，显示出难得的沮丧：“我不知道。”
　　“你居然大半夜跑去找伯父，就为了求情让你去灾区？”姜闲用“没救了”的表情看他，“这也太冒险了，你觉得伯父看不出来？你那么喜欢他？”
　　季清苑有点狂乱地整理着餐巾：“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有时候就是跟着直觉走。”
　　“才怪，”姜闲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从来不会凭直觉走，我还没见过比你更会算计的人。”
　　“你刚才话里就提到一个。”
　　她太了解他了，季清苑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手里，想着自己第一次和宿洵同时出现她就看穿了一切，难道真有这么明显？
　　姜闲的目光里带着点怜悯，也不知道对象是谁，她想了想，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他是很……引人遐想，你知道那种内衣男模吧？就是严谨、禁欲里带着一点色情的风格，除了笑起来很可怕……”
　　季清苑把脸从手里抬起来反驳：“我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姜闲脸上的每一粒粉底都写满了震惊：“你说什么？完了，你的审美，我以后没办法相信你的品味了……”
　　季清苑对她怒目而视，姜闲笑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然后就低沉下来，最后归于静寂。季清苑皱起眉，轻轻把手覆在对方手上：“怎么了？”
　　“上次我跟那个姓秦的因为眼线的事吵了一架，”姜闲疲惫地把另一只手搭在季清苑手上，“那个自大狂觉得他是我男朋友就有资格决定我的化妆风格？他有什么立场对我的穿衣理念指手画脚？大概是听说过以前的事，他不希望我接着去喝酒，你猜怎么着？昨天我就去喝了个通宵。”
　　季清苑不知道怎么劝解，站在任何人的立场看他们两个声名狼藉的浪子可能都觉得应该予以净化。
　　“最麻烦的是什么呢？”姜闲把额头搁在手背上，其实季清苑本来想抽手的，“是他在乎，我就无所谓他去干什么，穿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需要我去关心，我以我阅人无数的情史担保他喜欢我，并且希望我能……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改邪归正？简直糟糕透顶。”
　　“这也许是男女差异。”季清苑试着解释，虽然他们都知道男女差异远远比不上能力差异，没有人会区别对待同是一级的能力者。
　　“我完了，”姜闲抬起头，粉底在手背上印出淡淡的痕迹，“我知道我爸不满意哥哥是个三级，好不容易逮到个一级的女婿他一定不会放手，为什么我不结婚就像是背叛家门一样？”
　　季清苑想起长姐婚礼那天出门前说的话：“如果出身不由你选，结婚也同样不由你选，如果家族觉得你该结婚，那你就得结婚。”那一刻他看到了隐藏多年的淡漠下的真相，姐姐也只不过是徒劳挣扎后放手了而已。
　　姜闲可能是对的，他们注定孤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