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20、N2:箱子

　　梅语初从杂志上方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宿洵，后者仍然保持着军人的坐姿，然后自己把杂志递过去：“看不看？”
　　对方以很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又开始看文件。
　　“我们这是在飞机上，而且离述职还有一个多星期呢。”
　　宿洵把文件放下，有点不耐烦：“所以？”
　　“你可以放松一会儿，你知道放松是什么意思吧？”
　　宿洵指着她手里花花绿绿的杂志：“你要是说这种放松就算了，谁把这种杂志放在飞机里的？”
　　“你要允许别人有一点放松时间，将军，而且为什么要说‘这种杂志’，这就是八卦杂志而已，”梅语初把杂志翻过来指给他看，“这里还有三大族系的娱乐版块，季家的继承人在和姜家的小姐交往，这不是政治联盟吗？”
　　“别人的话是，这两个就算了，”宿洵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闭上眼睛，“我都被这两个人的各种消息搞烦了，好像除了寻欢作乐就没什么别的追求一样，首都的警局居然有这种一把手，都城人民的生活安定算是毁了。”
　　“是吗？我还以为三大族系都是这样的，还是说将军你是个例外？”
　　宿洵不像是要回答的样子。
　　“我之前一直幻想的贵族生活就像这样来着。”
　　宿洵开口说：“我不觉得因为我们是贵族就有资格过这样的生活。”
　　梅语初惊讶地看着他，杂志也放下了：“将军你是个平等主义者？”
　　“你不是吗？”
　　“我……”这回轮到对方惊讶地看她了，梅语初笑了笑，“我不知道，因为我除了有能力之外，跟其他平民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按能力选拔的话，我现在也不可能是上校。”
　　宿洵长出了一口气：“天哪。”然后他说：“我只是觉得能力用在有些职位上并没有什么优势，比如科研或者管理，每个人应该依据他的优势有适合自己的岗位才对。”
　　梅语初轻松地回答：“那我们应该去建筑工地上搬砖了？”
　　宿洵没有再提这件事，梅语初接着看她的杂志，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没有回去看自己的父母，在公寓里面把钱装进信封里寄过去之后，就在网页上浏览起首都游览指南。在军校的时候她很少有时间或者没钱出去，现在也基本待在军营，或许这也是她没花时间回家的原因之一。
　　上面说螺旋大厦的顶层有一个餐厅可以俯瞰全城，夜景尤其美。梅语初打电话去订座，报了军衔之后很容易就订到了。她想起宿洵曾经说过的新年晚宴，似乎需要穿礼服入场，她想了一会儿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服装，也不知道穿什么。在商场转了一圈，犹豫着买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螺旋大厦果然能看到绚烂的夜景，她坐在窗边，小时候她可能远远地望见过这个窗户，从来没有梦想过有一天能够上来。
　　进门的地方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暂时打断了她的童年回忆。梅语初往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字面意义上地，震惊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的国文不怎么精通，目前找不出形容词来概括那个人的第一印象，词是不够的，不嫌文笔粗糙的话她可以写一首洋洋洒洒的赞美诗。对方看见她之后突然盯住她，惹得梅语初大脑一片空白，这时候有亚兽从地下窜出来她都不会眨眼的。
　　对方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她的长官好上一万倍，应该拍下来给他做个微笑教程。然后对方开始向她走来。天啊别再靠近了，梅语初在脑子里惶恐地大叫。
　　“经理说你是个上校。”对方在她对面（对面！）坐下了。
　　梅语初没去思考客户信息泄露的问题，她点头，纯粹是重力自然下落，现在她有点使不上劲。
　　这种人肯定有成排的追求者。梅语初下了个定论，然后又在心里大吼一声，但是谁在意啊！每个人都会抱着那种“说不定我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的侥幸冲上去的。
　　“你要点些什么吗？我经常来这里，可以推荐。”对方把一只手撑在桌沿上，另一只手招来侍应生。
　　梅语初盯着桌子，想着夸别人“你指甲的形状好优雅”会不会像个神经病，然后侍应生走过来，梅语初在侍应生看向她的一秒从眼神中读出了“哈，又换了一个”。
　　对方点完了单，又转过来问她：“你是西北边防的？你认识宿将军吗？年轻的那个？”
　　梅语初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了自己的长官，不过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认识。”
　　对方接着问：“他这个人怎么样？我久闻大名，但是我们不是一个族系，他又一直在边防，没怎么见过。”
　　对方是三大族系的人。梅语初老实地说：“很好的人，就是有点严肃。”然后补充了一句：“笑起来有点可怕，他喜欢露过多的牙。”
　　对方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这算是缺点吗？还有别的吗？”
　　你见过一次就知道是不是了。梅语初使劲思考了一阵：“相貌协会算吗？不严重的那种？”
　　据她本人的观察，将军对长得好看的下属会手软一点，比如拍在墙上的时候砸出的坑会浅一些，这对信奉绝对公平的人来说算是很严重的放水了。
　　梅语初点点头十分肯定地改口：“绝对是相貌协会。”
　　对方的表情一瞬间放松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新年晚宴的时候他会来吗？我记得前几年他都说要休养没有来。”
　　“今年应该会来，他邀请我一起去。”
　　对方似乎更开心了一点：“很高兴能在晚宴上再见到你。”
　　双排导弹也没把她震成这样。他们很愉快地吃了晚餐，对方对都城的娱乐场所了如指掌，临走的时候又强调了一遍很高兴她去晚宴。
　　梅语初觉得这可能是她没注意到这段对话反常的原因。事后回想起来有两个疑点：一，谈话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一个不在场的人；二，对方到最后都没介绍自己是谁，如果真对自己感兴趣的话好歹说个名字吧。
　　她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宿洵和她讨论明年的军备预算的时候。
　　“明年更换导弹型号之后预计可以减少百分之十的用量。”
　　梅语初机械地点点头：“您说的很对，我也觉得是这样。”
　　宿洵看着她问了一句：“今年市场上新出了一款婴儿湿巾。”
　　梅语初继续点头：“您说的很对，我也觉得是这样。”然后她因为被狠狠地剜了一眼打了个哆嗦。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宿洵还是平常那副不高兴的样子。
　　梅语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松地说了一句：“啊，没什么，前几天碰到了一位迷人的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