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2、N1：事件前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宿洵正穿着便服享受难得的安静假期。
　　杯子里的咖啡因为震波狠狠地晃动着，溅了出来，宿洵看着那一点污渍，在口袋里掏了掏，没有餐巾纸，然后招手想叫来侍者。结果回头一看，除自己这个听惯爆炸声的军部大员之外，整个餐厅都震傻了。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接起来：“喂？”
　　“将军，你在哪？没在爆炸中心吧？”梅语初的声音传过来。
　　“不在，就算在爆炸中心我也不会有事，你放心。”
　　“谁担心你老人家，要是你在爆炸中心，救援就方便多了，”梅语初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我看速报新闻上好像很情况严重，抬出来好多担架和伤员。”
　　脑中冷冷地响起一句“白眼狼”，宿洵语气平板地回答：“我这就去救人。”
　　宿洵因为假期还能遇上包含不完整躯体的事件而内心烦乱，他结了账冲出店门，飞上楼顶，然后差点和一道白影严丝合缝地撞在一起。他侧过头看这个乱入他规划的空中交通路线的不速之客。这个人带着很没品位的无表情的白色面具，扭头看见他，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两个尖角和一个圆弧，然后跺跺脚又飞走了。宿洵感叹了一下年末精神病出没的几率，如果不是要赶去救人本来他可以顺手送他回医院的。
　　到半路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听科技部那边说过炸药失窃的事，于是赶路之余又顺便给魏梓则打了个电话：“刚才那个爆炸事件里的炸药不会就是之前你们那边实验室流出去的吧？”
　　“不要乱猜，技术人员马上就到，等检测结果出来了我给你通个信。”
　　“你亲自设计的安保结果出了炸弹失窃案？”
　　“我早说了有内部人员协助！不是在年报的澄清申明都说了吗？”
　　这种官方的澄清申明又不是为了澄清事实，是为了洗白自己。宿洵惯性地想喝令一句“不要推卸责任！”，热浪直冲脸颊才记起他不在驻军对方也不是士兵，惋惜地叹了口气，顺手抓住一个消防人员：“附近还有人没疏散出来吗？”
　　“你谁啊你，”消防人员白了他一眼，想把自己禁锢在对方食指和拇指之间的领子揪出来，憋红了脸也没有成功，愤怒地回答，“没了没了，早先就有人到这里来救人了。”
　　“现在警署的效率这么高了吗？”宿洵疑惑地宽赦了对方的衣领，“按理说这时候你们警监不应该还在一度良宵之后的床上没起吗？”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敢讲？”这人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语气虚浮地为高层辩护，“今天是休假，除了我们这些加班的，谁不是还睡在床上？”
　　宿洵耸了耸肩，看着消防车喷洒出水柱，眼见没有自己的出场机会，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准备打道回府。
　　但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突然看向旁边的一座楼，火已经被扑灭，还剩下袅袅余烟向蛇一样游向天空，很容易让他想起导弹在异域倾泻之后的场景。
　　感官触须延伸出去，豆腐渣工程的承重墙本来就不牢固，被炸弹的余波一冲更是摇摇欲坠。在这样的氛围里，居然还有人站在楼底下谈情说爱。
　　宿洵冷眼旁观那楼下的一男一女。男的身量和他差不多，在灰色的惨淡背景中硬是用亮眼的宝蓝色撑起了一方天地，墨镜遮住小半张脸，头发显出刚睡醒的慵懒。
　　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被烧毁的楼可没等待他思考，伴着轻微的碎屑掉落声，整幢大楼开始向那两人倾倒。男的似乎全不在意，还是一脸自得的微笑。女的大概全副精力放在面前这张脸上，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岿然不动。
　　没想到一大早出门，先遇到变装癖再遇见人找死，虽然事不关己，宿洵还是人道地朝他们大吼一声：“楼快倒了！往前面那块空地跑！”
　　男人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表情，他稍微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宿洵咒骂了一声该死，伸手阻住了大楼的倾斜。是的他能挡住，但总得有放手的时候吧，难道自己义务举楼来当调情的背景板？
　　男人朝他微微一笑，忽然大楼不听使唤一样地又向下崩塌。宿洵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自己的能力强度还没受到过这种侮辱。
　　男人轻轻说了句什么，女人突然像被一阵风刮到了一样弹开，整幢楼轰然倒塌，就像被水冲垮的蚁穴。女人大声尖叫起来，雨点一样打下来的砖块和玻璃很快把男人淹没，宿洵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热衷于找死的人，冲进去一伸手把男人从砖林弹雨里拎了出来。被拎的人还皱着眉头，仿佛疑惑对方在做什么。
　　宿洵在大楼废墟的顶端把他丢下，阴沉地训话，梅语初曾说他就靠这吓人的神情治军，这当然是一派胡言：“我刚才叫你闪开，你聋吗？”
　　这表情在面前的人身上毫无功用，对方抿抿嘴，送上一个漫不经心的沉默。遇到这种好像自己有点斤两的表情宿洵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即让他背起这幢该死的楼十千米越野跑。
　　“你碍着我的事了。”对方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宿洵怀疑自己的耳朵，年初军队体检的时候明明听力是满分。
　　“我本来想导演一出英雄救美然后死而复生，等那个姑娘平安的落在地上对着倒塌的大楼痛哭时，我就突然出现在废墟顶上，让这枚花瓣飘到她手心，”对方有些怅惘。
　　宿洵看着地面上的姑娘，她看向他们俩的眼神，就像看到爱情片里两个主人公在光辉交映下相视一笑的初见。不，宿洵发誓这不是他救人的初衷，而且这楼后面还真他妈有灿烂的朝阳。
　　宿洵转身离开，顺便让那枚花瓣从对方手里飘出来使劲淹在了灰尘里。
　　“冬天找花瓣很难的，”对方也没有生气，低头嘟哝一句，“都快过年了，火气怎么这么大。”
　　宿洵懒得翻白眼，以最快速度逃离了现场，临走丢了一句：“你再不赶快到姑娘旁边，人家就要走了。”
　　“你没听说过吗，兴之所至，兴尽而返。”
　　宿洵觉得这话仿佛就是说在耳边的一样，紧急刹住了车，一个转身停了下来，结果对方欠揍的脸就在面前。
　　一级，能力强度和他极度相近，原来刚刚大楼是这小子自己按塌的。当然，如果不是没预料到有个一级能力者在这里，宿洵也不会这么不防备地让楼塌了。
　　宿洵很想把墨镜拔下来摔在对方脸上：“你是不是想说我多管闲事？”
　　“我没有，我挺感谢你的，”除开墨镜脸上其他的表情都一本正经，“我还没有被人救过，还是个男人。”
　　“不用了，”宿洵生硬地说，“我一点也不想被你感谢。”
　　“惨遭嫌弃还是第一次啊，”对方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沮丧，“至少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不是三大族系的人吗？”宿洵头也不回地走了，“去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