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记》涂丁

8、第八章

　　“沣璨……你感觉还好吗？”

　　床上的人长睫扑朔，缓缓睁开了眼睛。沣璨一张脸长得平平无奇，就这双琉璃蓝色的眼睛最为特别。

　　“……”沣璨虚虚开口，太久没有说话，喉间只能发出气音。他转动眼睛，视线落在了旁边握着他手的姬无凝脸上，口型做的是“无凝”。

　　“是我。”姬无凝露出一个笑，他现在有点无措，“你想喝点水吗？饿吗？有没有哪里痛？”

　　沣璨合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记忆还停留在那天，天雷降临时，把他封印进树中的那个人……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沣璨躺了一会儿，感觉遍体盈着暖流。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在慢慢升腾而出。既然能醒来，那就证明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不再是凡胎。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坐起身，把姬无凝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沣璨摇摇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总是一身白衣。手里有把扇子，爱笑的那个。”

　　姬无凝的笑僵在了脸上，“你是说……玉子玑？”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脑中一阵轰鸣，沣璨抱住头，体内的血液沸腾。

　　失去的那些记忆一下子回来了，那个人叫玉子玑。是个蠢货。仙玉露是他偷来的。沣璨见过真龙，天帝都没见过的，玉子玑的原型。那条通身银色的巨龙发着耀目的光，他感觉到来自远古的威严与神圣。龙的双眼却慈悲而温柔，盘亘在芝兰树上，那天他的视线里下了银红色的雨，是被天雷劈碎的龙鳞，混着血液坠下，美得惊人。

　　几乎是同时，他决心要长生，得到那条龙。

　　沣璨十指抓紧了头发，洪流一般的记忆激得他头疼欲裂。

　　姬无凝慌乱地抚着他的手，“沣璨？”

　　沣璨眉头紧皱，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别吵。”

　　姬无凝受伤似的闭上了嘴退后一步。

　　这只狐狸还有用，不能得罪。沣璨强挤出一个笑，“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头痛。”

　　姬无凝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这个是水龙髓，可以缓解你体内的力量。”

　　沣璨三两口吞咽下去，感觉躁动的血液慢慢变得柔和，他知道自己不同了，可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不是仙玉露。

　　因为这种力量太过熟悉，和那条龙的气息一样温柔，强大。

　　“然后姬无涯把我泡在你的血中，整整七个日夜我才转醒。”翠禾轻声说，“你从未告诉过我，原来你真身是龙。”

　　“后来我想，你也许是无忧潭的潭主？但那一眼潭水虽有灵气，却不及你血液分毫。”

　　玉子玑悠闲的扇着扇子，透过他垂下的长睫，视线的终点在远处院子里哀怨地站着却不敢靠近的姬无涯身上。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玉子玑说。

　　“可是你不该擅自去替我报仇。”翠禾嘴唇颤抖，“你知不知道，姬无涯到你回来之前，一次都没哭过。他那么弱，居然为了化龙，铲了北地策反的龙脉。那暗涧主受了重伤躲了起来，我每天都在担心他会突然杀回来。”

　　“他分化选的是雄。整天除了修炼就是打架，试过各种各样的秘术为了化龙。整条鱼都糟践得皮包骨头。”

　　玉子玑摇扇的手停住了，远处的姬无涯看到他在看自己，傻乎乎地招手。宽大的衣袍下一条细瘦的手臂好像一捏就能碎掉。

　　“他就是不信鲛只能食真龙之心才能化龙。”

　　翠禾抬手抹了抹眼睛，她只是个叶子精，如何也护不住姬无涯的周全。

　　反倒是那条小鱼，一直在保护她。

　　玉子玑冲那个傻乎乎招手的人勾勾手指，姬无涯就振袖飞来，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玉，你们说话，不给我听。”姬无涯委屈巴巴。

　　“大人聊天，什么都要听！”翠禾娇斥，然后没忍住笑意，如今这景象太美好，她曾无数次幻想到心酸。

　　姬无涯别过脑袋，把脸揉进玉子玑的衣衫中蹭啊蹭的。

　　玉子玑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脑袋，嘴角漾着温柔的笑。

　　“我要去寻给无涯治眼伤的法子。最迟三日就回。”

　　姬无涯听他要走，梗着脖子看他。手臂丝毫不松。黑色的锦带也藏不住脸上的戾气：“不行。”

　　“我不用眼睛也可以视物。你不要走。”

　　玉子玑揉揉他紧绷的脸，把他那份并不适合的阴翳表情挤没了，笑说：“可是我们说好了，拿珍珠砸翠禾呢。”

　　翠禾：？？？？

　　玉子玑能驭言灵之术，便从不说谎。他不仅要治好姬无涯的眼睛，也得去了这一身脏血。

　　以后日子还长，慢慢调养虽不能恢复多少力量，但至少寿命不会太短。

　　“你刚回来就又要离开，他断然是不能放人的。”翠禾其实也不想让他再走。可玉子玑出言如棋落定，撤回是不可能的。

　　玉子玑点点头，他早想到了。

　　“无涯，你拿着这个。”他把折扇放在姬无涯手里，“这是我一位老友的断骨所作之扇。我把它放在你这里保管。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三日之内，我会回来，再也不走了。”

　　姬无涯手里被塞了把扇子，一直和玉子玑形影不离的那把。虽然他很想扔掉，但还是忍住了。

　　“真乖。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江南的桂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