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记》涂丁

7、第七章

　　玉子玑是被屋外的嬉闹声吵醒的。

　　打开门一看，一堆身着异装的人把他的房子团团围住，举着火把正要扔。

　　玉子玑裹在银白的大耄里，倦倦地问：“你们做什么？”

　　为首的那个穿金戴银的少女没想到屋子里有人，她上前一步好奇地嗅嗅玉子玑，样子像个小动物。

　　“这皮……是殷九的！”

　　少女后跳一步，愤怒地指着玉子玑：“他！凶手！”

　　围着的众人横眉竖目，手握各式武器蠢蠢欲动。

　　玉子玑见不能善了，也不想挣扎了。

　　“把他带回去！让上主收拾他！”

　　少女一声令下，尽管玉子玑没有动，还是被两个魁梧的壮汉粗鲁地反剪了手捆上。

　　玉子玑跟不上他们走路的速度，说来也好笑，虽然他们很愤怒，但没有一个人把他的大麾拿走。

　　这殷九，人缘也真是不怎么样啊。

　　想着，脚下一滑，玉子玑扑倒在前面一个身形瘦削的人身上，把对方也砸了个踉跄。

　　“！做什么！”瘦高个子转过头来，一双细长的眼睛怒气冲冲。

　　“不好意思，我抱恙在身，走不了太久。”

　　玉子玑抬头歉意地笑了一下，面前那个高个子狐狸脸颊慢慢飞红，“没……没事！”

　　“快走！”玉子玑身后那个大汉像拎猫崽一样一把把他揪起来，放在了肩上。

　　玉子玑：“……”

　　扛龙的黑熊精，就问你害不害怕。

　　没走很久，玉子玑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熊精的肩膀硌没了的时候，终于到了他们的基地。

　　玉子玑抬头看着这一座山头的巨大岩洞，真是好气派。

　　“上主呢？”少女拦住一个散着长发的丰满女子，那女子满面眼泪，带着怒容：“不知道！！”

　　少女啐了一声，嘟囔：“被上主赶出来冲我发什么脾气。”

　　玉子玑还在黑熊肩头颠簸，进了山洞，里头是各种壁画和长明灯，端地是富丽堂皇。上了几十层石阶，面前一片开阔：

　　中央吊有巨大的水晶灯，两只身披彩缎手持白练的鹤正在上面荡秋千；二层雕花围栏旁或坐或立几十名观众，正看着白鹤起舞。一层设了不少石桌，座无虚席正在享用盛宴。

　　正对面十几层台阶之上，有一个奢华的巨大座椅，靠背缀满了珍珠。玉子玑看到那儿隐约坐了个人，一身玄色的衣裳。

　　少女哒哒哒跑了上去，在那个人耳边说了什么，少女又跑了回来，示意黑熊把人带过去。

　　玉子玑好奇地看着愈来愈近的御座，到了御座之下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长大了，瘦了很多。尖尖的下巴紧绷着，眼上围了一条黑色的绸带。还是那么好看，只是一身黑色，看着不详。

　　姬无涯。

　　他身上锦缎微微敞开了，项上挂了条珠链，中间是一块莹白的玉石模样的东西。

　　玉子玑笑了，那是他的龙鳞。他还留着。

　　“就是你杀了狐族的殷九？”

　　声音清越有磁性，果然是可以以声惑人的鲛。

　　“……是我。”

　　玉子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姬无涯，他也不知道心中在期待什么。

　　姬无涯微微一僵，说：“把他带过来。”

　　黑熊拎着玉子玑，把他放在了姬无涯身前。

　　姬无涯俯下身来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玉子玑感觉到他手上的厚茧，这些年他的小鱼吃了很多苦才变得这么强，他很开心，也很心疼。

　　那只手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个梦境。从玉子玑的眉心，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姬无涯愈是摸索，手愈是颤抖。玉子玑看着他水红色的嘴巴抿紧了，轻轻笑了一下。

　　“玉……”

　　“是我。”

　　下一刻姬无涯就扑了过来，两只手臂蛇一样紧紧箍住他。他像个找到家的孩子一样大哭出声，眼泪鼻涕都蹭在玉子玑的颈窝。

　　玉子玑听到身后本来喧闹的人们一下子诡异地安静，无奈地笑了一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

　　姬无涯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他本来也看不到别人怎么看他。他好委屈地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玉……呜呜…”

　　玉子玑没有说话，眼中的温柔都要满溢出来，他一下一下抚着姬无涯的背，哄孩子一样。

　　别说七百多岁，一千岁在他眼中都是孩子。

　　姬无涯哭声渐止，眼上的锦带松了，他慌慌张张地系，喃喃道：“不能给玉看到……我变丑了，我……”

　　玉子玑心一下子软的不成样子。他轻柔又坚定地按住姬无涯的手，说：“我要看。”

　　姬无涯慌乱地摇头，又要哭。

　　“乖。”玉子玑轻轻吻了一下姬无涯的额头，姬无涯像被封印了一样僵住了，呆呆地任玉子玑解开了锦带，抬起了他的下巴。

　　玉子玑没想到这是如此惨烈的一道伤。姬无涯合着眼睛时眼尾两条疤又深又狰狞，失去的眼珠留下两个干瘪的黑洞。

　　“翠禾说，我连珍珠都哭没了，真笨。”

　　玉子玑捧着他的脸，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看着姬无涯红成猴子屁股的脸说：“我们把眼睛治好，你哭珍珠拿去砸她，好不好？”

　　姬无涯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玉子玑身上，他很瘦，并不重。玉子玑就带着这个大型挂件，感受着众精怪的注目礼，随着呆滞的狐族少女来到了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很美，各式各样的仙树奇花盛开在一眼温泉边，细密地织上透明的穹顶。姬无涯邀功似的说：“这儿都是我弄的，翠禾也说很好呢！”

　　玉子玑点点头，温柔地摸摸怀中人的脑袋。

　　温泉边坐着一个翠色衣衫的长发女子，白藕似的小腿浸在泉水中，她倚着身旁那棵灵树，低声说着什么。

　　玉子玑走过去，站在了她的身后。没有出声打扰她，但翠禾先开了口。

　　“子玑。”温柔地一声唤。

　　下一秒翠禾突然站起来转身，玉子玑刚看到她满脸的眼泪，耳朵就被揪住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对不起……啊疼疼疼。”玉子玑笑得呲牙咧嘴。

　　翠禾抹了一把脸，又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挤的他怀里的姬无涯直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