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记》涂丁

9、第九章

　　玉子玑想去至高天，就只能化龙。

　　至高天那位真龙，比他年岁还要长几轮。那位真龙把天地三分：高天，人间，魔界。而后女娲造人，灵气飞升成仙，浊气下沉入地。真龙守着至高天的混沌肉身，不再理会三界之事。

　　玉子玑和他算是直系亲属。真龙一脉单传，除了那位，而后一代只有一位。一旦出世，父亲就会自碎龙心而亡。这是那真龙自定的诅咒。

　　玉子玑嗤笑。不过是怕后来者居上，明明是连混沌肉身都敢偷吃养息的人，真是可笑。

　　他解放出本我，化为一条银白的巨龙。身披夺目的银亮鳞甲，双角修美，如南天玉树一枝。龙眼温润柔和，带着悯怀普世的慈悲。他自空中翻转，飞身突破层层叠叠的密云，直上至高天。

　　至高天终年被混沌肉身遮蔽着不见光，阴冷阴冷的。日月自其指缝闪闪烁烁，规律运行。
　　“啧，这么阴暗的地方，龙待久了都要变态了。”
　　玉子玑落地化人，推开了那位真龙的院门。

　　一道古钟般磅礴悠远的声音响起：“谁？”

　　玉子玑对着院中紧闭的门扉鞠了一躬：“小辈第十七代真龙，玉子玑。”

　　门内沉默一会儿，传出一声嗤笑：“真龙？”

　　玉子玑背上冷汗顺着脊沟滑落，强大的威压使他眼前发黑。

　　“血不是血，骨不是骨。你是想让吾真龙绝在你这一代？”

　　玉子玑受不住，已经是跪伏在地。隐约感觉自己的头被抬起，向上看去，是修长的腿。

　　玉涟没有穿鞋，白玉似的脚背托着玉子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位有着奇怪的审美，一直保持着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他没有侍从，孤零零住在至高天。长长的银发随意束着，已经及地。那双琉璃玉一样的眸子转了几转。

　　“你爱上了一只狐狸？又看上了一条鲛？”玉涟掩住唇，眸中冷光一闪，轻轻抬腿，却把玉子玑踢飞老远。

　　“恶心的龙。恶心的品味。”

　　玉子玑腹诽都不敢，他已经濒临昏迷。一线理智吊着他，微微一动，咽下口中腥涩的血。

　　“如果你能站起来，吾就许你所求。”玉涟虚虚一坐，懒懒漂浮在空中。

　　玉子玑听到他的话，哆嗦着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如今他的状态，好似一摊烂肉堆在地上，怎么也捏不成个人形。

　　运了运息，那种粉身碎骨般的疼痛已经变成麻木，习惯疼痛的感觉让人恍惚。玉子玑涣散的视线落在指尖，轻轻抽动的手好算被他控制住，手掌撑在地上，他狼狈如垃圾一般，把上身抬了起来。

　　“快些。”玉涟不耐地催。

　　玉子玑散乱的发盖住了惨白的脸。他抖如筛糠，一点点弓起腰，收回膝盖，从跪着，到单膝着地，他紧咬着牙关猛地把腿撑在地上，后仰靠住了墙，这才算是站起来了。

　　“啧。算你过关。”玉涟摆摆手，“总要倚靠些什么才能活着？心里要倚靠虚妄的爱，身体也要靠着死物才站的住，玉俢是这么教儿子的？”

　　玉子玑苦笑：“是小辈……不成器。”

　　“说吧，你来讨什么？”

　　玉子玑终于等到这句问话，他看着那双平淡无波的眼，说：“小辈不贪，只想要一口回春。”

　　“好个不贪！”玉涟声音带着怒气，若不是眼前这人无后，又是个一弹指就死的状态，他早把他打飞了。

　　“回春也是你能讨的？”

　　回春，指的是玉涟本体的血肉。他的龙身血肉，比浑沌的灵息更温和，攻击性没有那么强，复生治愈之力却是世间仅有。玉子玑想要他的血肉，来重塑自身。

　　“真龙言灵，小辈……冒犯了。”玉子玑心一横，又加上了筹码：“待小辈重塑之后，祖宗一直在等的那位……小辈可以寻来。”

　　玉涟冷笑：“你还真是不怕死，敢在我面前提他。”

　　他手凌空一握，玉子玑就飞到了他面前。玉涟看着眼前的人，说：“你真知道他在哪？”

　　玉子玑忙不迭地点头：“小辈听到风声，说是那人已经转世数次，如今再度为人，已经是没有任何灵力，所以见灵台搜寻不到他。”

　　玉涟不自觉用了劲握住他的手臂，玉子玑牙颤地听到自己血肉捏烂之声。所以当他听到玉涟示意他若有胆便自己来取想要之物时，一点犹豫都没有地露出尖齿，啃上了一身清梅香的玉涟。

　　“你……！”玉涟忍住把他拍死的心，颈侧一片血肉模糊。

　　在他蔽去的疼痛之中，很突然地，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触感。

　　玉子玑的舌尖，在舔舐他完好的皮肉。

　　龙天性慕强好淫，玉涟的强大对于玉子玑来说是致命的吸引。若是以往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清明，但如今太弱，又饮食了玉涟的肉身，根本控制不住臣服谄媚。

　　玉涟忍无可忍，他白衣染红，侧脸也沾上了星点的火色，好像脆弱的美人斜倚，给人任君采颉的错觉。

　　但那也只是错觉，他太过危险。这一幕只短短几秒，而后承不住强大力量与重塑之痛的玉子玑，头一歪就昏倒在了他身上。

　　玉涟咬牙甩开了他，衣袂翻飞，眨眼便回了屋子，紧闭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