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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布局(一) ...

  •   在微微泛起的晨光里,几辆马车踏过满地落叶,畅通无阻地过了城门进入京城,直奔皇宫北面的凛双殿。
      江湖之中,三足鼎立,三方彼此制约,维持着可贵的安宁稳定。京城的凛双殿便是其中一方,另两股势力不外乎京城东北的朝夕阁,以及京城东南的吟天楼。
      朝夕阁背倚风来山,又临大江水,有诗云:
      朝随流水去,夕捎音书来。
      江湖多少事,都入此阁中。
      可见朝夕阁八面玲珑,消息畅通。不论古今事大小事,朝夕阁中尽数有载。每有要闻,朝夕阁也是第一个知道风声的。有人甚至说,一些皇家秘密、见不得人的勾当,朝夕阁也存有详尽细节。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存放大量资料的,你若进去游逛一圈,只能看到寻常景象,与普通楼阁无甚两样,不过是大一点,多养些人罢了。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搜集信息的,人们只知道朝夕阁的人遍布四方江湖。
      这个外表普通,飞檐向天的楼阁在人们心中十分神秘。阁主曲临江倒是时不时贵贱不论开阁宴宾,坦荡荡地让人家看自家构造,看来看去也就那样,但越是这样,人们越是好奇。
      吟天楼离京城稍远些,危楼百尺,雕梁画栋,很是气派。
      有诗讲:
      楼高冲天起,吟诗赛神仙。
      讲得就是吟天楼。
      吟天楼近年来很少参与纷争,安安静静在东南蛮地压着土匪强盗,夜夜流光,歌舞不断,舒舒服服当老大过日子。南谪官员南行一定要经过吟天楼,在吟天楼落一下脚,如此再行才算没有遗憾。很多文人骚客仕途失意、怀才难遇,常常不远万里奔至吟天楼吟诗弹琴,聊以遣怀。
      只有明白内情的人才知道,如今吟天楼的不太出头,表面是韬光养晦,实则为避祸保身。当年叱咤风云的简拭锋简大楼主意外身死,独女简容与嫁给萧长清为妻,夫妻其后隐居,无人寻得,据说也没有子嗣。吟天楼多年来一直是简氏家族把持,楼主也是简家人,这样一来群龙无首,近来只有靠几位长老才堪堪稳住局面,对外作出潇洒之态,实则外强中干。
      而自北向南进入京城城门,首先看到的是凛双殿,经过凛双殿才是皇宫。
      皇帝曾赐诗曰:
      一气凛然彼身正,万古无双此殿高。
      端的是无上的荣耀。也难怪,凛双殿自古便挡于皇宫之前,历来起保卫皇室的作用。此殿宏伟瑰丽、气势非凡,只比皇宫略逊一筹。殿主也处在今上最信任的人之列,江湖中惟凛双殿的人与官府朝堂走得最近。
      然而各路英雄中的有些人隐隐觉得,如今殿主冷燕潮恐有不臣之心。然而皇帝对他却仍是信任非常,不知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且说那马车径直入了凛双殿,刚停在正殿阶下,正殿的大门就打开了,然而里面竟是空无一人。后面几辆车中的人纷纷下车,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最前面的马车帘子动了动,一只白皙无暇的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俊俏的少年人的脸。那少年微微笑了一下,英气的眉眼间犹有三分稚嫩。他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刚一站稳,便有一把铁箭向他后心直刺过去,他侧身一让,从腰间抽剑一抵,然而那铁剑竟松了劲道向下坠去,坠到下方突的直刺,意图攻其下盘。少年不退,反而抽身而起凌空翻跃,落于一侧时提剑相击。长剑相触,一时铛铛不绝,转眼就过了十几招。四周渐渐围过人来,见剑影相交,不禁齐齐喝起彩来。
      忽而有只鸟扑棱棱从上空飞过,少年一晃神,手上慢了半拍。对方抓住时机,上前两下,铁剑就横在少年脖颈之前。
      少年垂了眼,嘴角却扬起一个诚挚的笑容,把手中长剑朝地上一掷,说道:“冷殿主,我输了。”
      来人撤了剑,大笑几声,可不就是凛双殿殿主冷燕潮?冷燕潮把剑拾起,递还给少年,然后随意地揽过他的肩膀:“玖弟剑术又进步了,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冷殿主高看了。”少年抬眼一笑,竟有种不染烟尘的纯净。
      冷燕潮朝后一挥手:“台弟,你也来一下。其他兄弟回去休息吧。”说着带少年走进正殿。待招呼之人匆匆跑来后,他才关了门,在中间一把椅子上坐下。
      来人进门便说:“殿主,弟楚燕台没有完成殿主的任务……”
      “台弟,这里没有外人,那么客气干什么?说过多少遍,不要叫殿主了,叫哥就行。”
      这楚燕台是冷燕潮同母异父的弟弟,十几年前冷燕潮接手凛双殿时才得知有这么个弟弟,多方打听总算把他给接了来,其间不免和朝夕阁有不少接触。楚燕台本也有几下子,想来是人在江湖不得不有些防身本领,可是终归是野路子。冷燕潮将他接来后亲自教他习武,渐渐他也多少能独当一面了,可骨子里终究是个热血的年轻人,有了想法容易冲动莽撞。
      此时他急急想解释,冷燕潮却抬手制止了他,转而看向那个少年:“此事由玖弟谋划,事情算成还是不成,都由玖弟评判。”
      原本盯着柱子看得起劲的少年转过头来:“肖玖舟不才。”
      “嗯。”冷燕潮应了一声,拿起一边桌上的金柄小刀细细端详着,“怎么?”
      那个叫肖玖舟的少年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碰巧那天遇上的是成与如,我想着我们虽人多,但不一定打得过他,况且楚兄又为他所伤——”
      “伤又算不得什么!我们本可以杀他以绝后患,你却——”
      肖玖舟打断了楚燕台的话:“脖子上的伤当然算不了什么,但口无遮拦口出狂言就很要紧了。”他看了楚燕台一眼,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寒意让后者不由得一惊,“我可没说‘今天上了湖心亭的都得死’,我只告诉你们,盯好进过湖心亭的,能弄死就弄死,不行就算了。杀成与如必定会把事情搞大,对他只要远远看好他有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就行。”
      “好好好,若如你所想不出手,那也罢。可那时我们不知来人是谁,莽撞出了手,却又留有后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把我们伏击他的事情讲出去?”楚燕台几乎是咬着牙让了一步。
      “几十年前湖心亭就是个敏感的地方,如今才渐渐平静。他若把那晚遭遇说出去,势必会让舆论卷土重来,重燃各派人士对湖心亭的兴趣。到时候局势混乱,一发不可收拾,那可不是追求和平的风来山想看到的。成与如是个冷静且善于从全局考虑的人,他不会说的。”
      一直听着二人争论的冷燕潮终于放了小刀,对肖玖舟温和一笑:“好了玖弟,你也别生气。我知道了。”
      肖玖舟听出了逐客的弦外之音,低头抿了抿唇,而后向两人拱一拱手,脸上带着三分稚气,转向楚燕台道:“抱歉得罪了,请兄长恕罪。”
      刚才的眼神或许真是错觉,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孩子,只不过不顺心说了几句重话罢了。
      他恭恭敬敬地出了正殿,将兄弟两个留在了里面。
      估摸着他走远了,楚燕台才讲道:“哥,那天是他故意救成与如的,我不相信他说的理由。他那时亲口说了舍不得。”
      冷燕潮叹了口气:“台弟你要记得,现在我们和肖玖舟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刚刚他的眼神你也注意到了吧?不过真正城府深的人是不会把内心的不满放在脸上的,他后来肯定也意识到了,故而才向你道歉。他的来历不仅我们查不到,就连朝夕阁也不清楚。所幸他年刚弱冠,于我们来说还显稚嫩,而且武艺欠点火候。我礼待他就想拉拢他一日为我所用。至于成与如,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或许他也想用其人尽其才?不过成与如不是大事,放走了就放走了吧。至于肖玖舟,你给我盯紧一点。”
      “是。如今北方强敌虎视眈眈,我们得尽快找到湖心亭里的东西为朝廷分忧,这可是皇上秘密吩咐下来的事情,为此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哥,这个时候为朝廷尽忠是最重要的,你千万不要听了江湖人的鬼话!”
      “什么话?说我要造反?台弟,放心吧。”冷燕潮笑了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回过头问道,“好好的一个中秋夜,成与如干嘛要一个人上湖心亭?”
      楚燕台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肖玖舟比我们先到,我找机会问一问。”

      此时肖玖舟站在自己房中的窗前,面对一棵桂花树喃喃道:“成与如啊成与如,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良久,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笛子,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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