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温潮

2、雏菊

　　云潮蹲着系绳索，待连着舟的长绳紧紧拴在了木桩上，他站起来接过云画手里的小篮子，里面塞了不少小花，漾着股生机盎然的意思。道上人多了，来来往往的。有向集市赶去的车，“嗒嗒”的马蹄声空旷地响在山野里；也有背着包袱出行的，踏一双好走的鞋，蕴着欢快期待。
　　云潮扯了路边一朵小雏菊，换下了云画手里恹恹不乐的那束。画儿得了漂亮的花，跑在前头催着赶着他们回家。她想她要在床头、窗上、檐下放三两只陶罐养花，春夏秋冬，日日看得见明黄色彩，夜夜梦里有花香。云潮和温绥拎着鸭蛋，互相踩着对方的影子。
　　温绥没回家，跟在云潮后面到了云家那条巷口，一路低着头专注走路护鸭蛋。前面云潮停下来便一头撞上去，把他撞得跳脚。
　　温绥抬头道:“我找嫣姨阉鸭蛋呢，哪家的小孩挡我的路。”云潮道:“是你嫣姨的心肝儿子!你要撞坏他啦!”
　　云画在前头“咯咯”地笑，云潮又道:“好画儿，把蛋拿回去叫娘阉了。我和温绥儿去山上玩儿。”
　　他把温绥手里篮子放在地上，拽过温绥转身跑。听云画在后头问:“你们要去哪呀”
　　云潮喊道:“看好玩儿的去!画儿别闹!回来哥哥给你桂花糖!”
　　他劲大，力里又含着欣喜，直扯得温绥气微喘，随着他踏着步伐跑:“真去呀阿公说山上冷。”
　　云潮:“我有个新鲜事物给你看。不带画儿，小姑娘回头就告诉我娘。”
　　温绥只好跟着他跑，跑过自家院子时往里看了一眼。他娘已经起来了，在栏里捉那只鸡；他又看见他阿公坐在廊前摇椅上昏昏欲睡。
　　他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云潮道:“我阿公中午叫你和画儿来我家喝汤。”
　　云潮“嗯”一声:“鸡汤”
　　“是呀，鸡汤。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你爹昨晚从市集上回来，捉着只小母鸡。”
　　“他好晚回来，灯都灭了。”
　　“我和画儿在舟上待着呢!”
　　温绥假惊道:“你还不回去沐浴换衣!”
　　山是小山，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云潮携着温绥往里走，喘道:“你好烦!”他离开了小径往山边走，拨开一层层即腰高的杂草。
　　温绥往前走几步，站在崖边。远山间迎起了太阳，雄鹰翱翔在林里，崖谷。一轮红日照在天上，树叶都泛着微微的光，遥远的日下，是一个袅袅炊烟升起的小村庄。两三户人家，十多只鸡，三两穿行其间的人。似乎能听到传来的鸡啼，也能听到孩童嬉戏的笑声。
　　温绥问:“那是哪呀”
　　云潮道:“新搬来的人家。”
　　温绥看着那里:“他们也会成为我们这样的村庄吗”
　　“是的。”云潮道，“它现在只有十几个人，但等我们长大、老去的时候，它会变得有很多很多人，也许也有个大大的芦苇荡。”
　　“远吗”温绥问。
　　“不远。等我们大些，带画儿一起去玩。”
　　“…哇塞，”温绥扯扯云潮衣袖，“…你好，厉害。”
　　云潮“哈哈哈”道:“我是牛逼。”
　　他们像是共同谈论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或是分享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森林，隐秘的快乐充斥着胸腔，愉悦得要飘去云层。